原初看似分分钟就要把这只指甲钳挫骨扬灰，以告慰他上一秒钟以为意外发现亮金金的宝贝的短暂欢喜。

许 挨着原初而坐，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原初的肩，忍俊不禁地揶揄道：“惊不惊喜？这可是‘你’当初藏的传家宝，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许 这几日和原初相处下来，早已经摸清楚了原初的脾性，他和原初的相处也由起先的“别扭”到现在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不把原初当万耀殿殿下，而是把他当成一个阔别很多年的“发小”，而他记得原初“小时候”发生过的所有糗事。

也不知道是许 的心境变化，还是因原初今天作为第一个听众听了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故事，许 隐隐感觉到原初现在似乎比一开始更有“人情味”了。

明灭摇晃的火光映在许 的脸上，明暗交界线也随着火光的跳动而转变，许 脸上难得轻松欢愉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僵硬。

原初越发像个“人”了，他越发有“温度”了，他在许 心目中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了。

于是许 又害怕了，说来好笑，他内心在害怕原初越来越像个“人”。

原初的声音唤回许 片刻的失神，许 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原初顿了一下，只得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他’收集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吗？”

“额……”

许 一开口就磕巴。

原初垂下眼帘，随手挑着地上那一小堆破铜烂铁，火光描画出他半边精致绝世的轮廓线，许 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初那张形状过分诱人的薄唇上面，薄唇没有血色，微微分开，低声道：“看来你是知道的啊。”

许 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嗯”。

初初为他筑巢堆起“小金山”的时候；初初命令小啾啾当灯光师搞了一场不伦不类的求婚仪式的时候；初初拉着他去跳篝火被拒之后，初初便又毫不犹豫地越过篝火奔向他的时候；还有初初第一次违背他的命令，单枪匹马闯进万耀殿，只是为了从蛟龙皇的手下保护他的时候。

许 陷在回忆里于心不忍时，听到原初轻轻地嗤笑一声。

原初捡起一块会反射七彩光芒的玻璃片，随手把玩，问道：“你和‘我’以前每一天的生活都像今天这么平静吗？”

许 点点头。

“好。”

随即，被初初当成宝贝的这一地“破铜烂铁”都在许 的眼前，如同最后一缕薄冰，消融在暖阳里。

许 愣了一下，接着一阵暴怒迅猛地涌上他的心头，他用力地攥着原初的衣领把原初拽过来，怒喝道：“你在干什么！？”

原初知错也不改，面不改色地直视着许 ，他没有回答许 的问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许 说“鳄鱼肉可以多撒点盐”。

他说：“我已经知道你和‘他’曾经做了什么事，走过什么地方，看过什么风景，你什么时候要杀了我？”

许 被问得手一抖，攥着原初衣领的手指都卸了七成力道。

这一路走来，许 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他和原初相处也不再别别扭扭，沿路风景没有变，十三号房也保留着最初的样子，就连夜幕降临的鼓声，也如同他住在终南洞的每一天都会按时再响起来，许 恍然才发现，这只是一场不得不醒的旧梦，他迷失在旧梦里，甚至都忘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正在这一刻，屋外竟又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怨女凄凉哀婉的唱曲声：

「自怜自怨今生带恨来，丝丝泪满腮，叹侬命苦却被情害……」

「君一去，落泉台，往日我不该……」

「却是畏羞向檀郎，怕示爱……」[引]

清风送来哀歌，一句句，一声声，如泣如诉。

“我……”

许 的手从原初的衣领往下滑，无力地虚挂在原初的衣服上面，像一个耗尽力气的攀岩手，身体重量全数挂在安全绳上。

许 想要说“我不想杀了你”的，可是话到嘴边，手背上的抓痕被藏在他衣服里的铭牌划到，隐隐的微痛感和手机屏幕上的微信都在提醒着他，两只傻狗很可能就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