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原本拿着一件干燥的外套准备给屈南穿,忽然自己的活儿被白队抢走,稍微流露出一丝丝失落。这种小表情,放在白洋眼里简直是白给:“我和他是哥们儿,以后他就是你的了,现在穿一下我衣服怎么了?”又回头回答屈南的问题,“他现在以伤痛为由弃权,等于不代表没赢你们,但是我相信他是跳不过2.26了。”
“弱弱就是欠练。”陈双忽然接了一句,一顿,诶,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想不起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两个能不能跳过2.28,有信心吗?”白洋将话题转弯。
眼前的形势仍旧严峻,裁判组也在交涉,等待着最后两名选手下决定。白洋现在这么问,但冥冥之中已经有了答案。
背越式跳高比赛,其实是可以双冠军的,不止是普通比赛,哪怕是奥运会,只要选手达成协议都可以一起站上领奖台。但是这需要极大的默契,和双方共有奥林匹克体育精神。一般到了这时候,谁都想去碰最高奖项,把对手往下挤,只要其中一个人不同意,可能性就为零。
另外,还需要一个比较苛刻的条件,就是双方的试跳次数必须是一样的。
跳高比赛不像跳远比赛,成绩可以精确到毫米,大家都是2厘米区间的胜者,好比陈双和屈南。哪怕陈双的竿子晃动,他实际是2.261米,屈南的竿子没动,是2.27、2.275,甚至有可能是2.28,但是在这一轮,他们都算2.26成绩,是打平手。唯一能拼出胜负的,就是剩余试跳次数。
剩余多的算赢。
陈双虽然是2.26一跳就过了,但是,他上一轮用了免跳权,这一轮根本没有次数,直接就是第三次。屈南前两次失败,第三次才算成功,从赛制算法上来安排,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
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屈南看着陈双,白洋能想到的,他全部也想得到。还需要再跳么?他笑着摇了摇头,像自言自语,给了自己一个答复。先不说自己的上限究竟在哪里,两个人的伤都不允许再次冒险了。竞技体育虽然是人类追求极限成绩的赛事,但是最根本的,还是人。只要人没事,一切都有可能。
“陈又又,和我一起上领奖台吧。”这一次,屈南朝陈双伸出手。
陈双刚才也偷偷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只是偷偷,等到屈南的手伸到面前,他快速地抓住,使劲儿地点着头。
赛场上空乌云开始撤退,镶着金边的云彩铺了半边天,洒了萤石一般。
双冠军,黄俊听到这个消息时合不拢嘴,一方面是领导给的指标顺利完成了啊,何止是一块金牌,直接翻倍,另一方面,背越式跳高蝉联冠军,向北开创的优势项目还没有结束,而且破记录者还是他弟弟,和他弟弟的……
那个什么,男朋友。
这些姑且不提,最主要的一点是,两块金牌拿回去领导开心啊,一开心,压在昌子头上的重担就没有了。如果这块牌子丢了,昌子肯定要算作丢金牌的重大失误之内,到时候队里可能都要给处分。
除了教练们,参赛选手也纷纷围上来拥抱他们,除了查尔斯。随着双冠军的商议落定,比赛拉锯战终于结束,跳高架被撤下去,推上来颁奖用的领奖台。
径赛那边同样也在布置场地。
陈双做梦似的,听着大家道喜,被一个又一个人来回拥抱。有人拿干毛巾擦他的头发,检录员和记分员同时和他核对成绩,王国宏和段春峰也下场和自己握手。
天啊,双冠军,和屈南一起领奖!陈双激动到不知道该干什么,被志愿者带着下场,又被带回来。他一直没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走路轻飘飘的,脚踝和肌肉明明疼得要命,却又能身轻如燕。
等到颁奖仪式正式开始时,他才找回真实感。
现在他和屈南同时站在领奖台的底下,本应该有3个高度,现在只有两个,银牌高度的台子没有推上来,被取消了。如果是双冠军,那么颁奖仪式时自动取消银牌奖项,为了公平起见,直接颁发季军。因为无论前两个人怎么比拼,季军只能是季军,不会有占领奖项这个说法。
查尔斯就站在铜牌领奖台的后方。
大家都套上了长袖队服,好多个摄像头在眼前晃悠,陈双听到主办方开始广播了,查尔斯作为第三名,先他们一步踏上奖台。
双手捧着奖牌的志愿者和颁奖特约嘉宾一起上前,是一位女士,陈双并不认识。
“彭丽娜。”可屈南认识,“以前著名的跳高女将,后来随父母去了澳大利亚。”
“哇,好厉害。”陈双不由地赞叹。以前男运动员不多,女运动员更少,能跳出成绩的更是寥寥无几。果然,这个叫彭丽娜的女士的气质就像运动员,她又高又瘦,背部挺直。
一块铜色的奖牌挂在了查尔斯的脖子上,又发给他一大束鲜花。
查尔斯用中文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拿起奖牌端详,明显根本没看得起这个第三名的成绩。陈双正发着愣,忽然听到广播里有人念他们的名字。
“本次,大学生田径锦标赛,男子,背越式跳高项目,冠军,屈南,陈双。”
屈南,陈双,这两个名字像是有回音,一直在陈双的耳朵里撞来撞去,久久不散。真好听啊,两个人的名字贴贴,人也可以贴贴。
“来吧,我扶你。”屈南借着陈双受伤这个缘故,将陈双的左手紧紧拉住。陈双将重心放在屈南这边,两个人一起抬腿踩上红色的奖台,迈出了这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