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在寒风中用自己长了胎记的脸贴住弟弟的额头,想要去暖他。弟弟睡着了就很乖了,就像他们小时候。
屈南和陶文昌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帮他们挡住别人好奇的目光。
半小时后,陆水睡眼惺忪地醒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盯着陶文昌,要他的小白狗。陶文昌赶紧把小狗还给他,又看向屈南。
屈南摇摇头,一阵失落。陆水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除了和谁都不说话,白天他就是一个安静的正常人。可是一根标枪就让他的情况倒退这么严重,仿佛这些日子大家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但是反复现象是正常的,屈南并不奇怪。
而陆水的状态,能直接影响陈双。屈南仔细地观察他们的反应,陆水不安后陈双都会进入焦躁,甚至狂躁,就好像……他们其实是一株植物,揪了其中一根,另外一根也活不下去。
这样的情绪肯定没法再继续训练了,他和陶文昌简单收拾好东西,先把陈双和陆水送回了家。回学校的一路两个人都很凝重,每个人头顶飘着一片乌云。
以前陶文昌只觉得这片乌云常年不散地飘在自己徒弟身上,没想到它还扩大业务范围了。
往宿舍走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说笑,总算将这股凝重冲淡了一些。陶文昌看了看旁边,试着开口:“四水的状况……又突然不好了吧?”
“反复发作是正常现象,不算突然不好。”屈南回答。
“最近他每天都来找我,在我身边一坐,我都忘了他和别人不一样。”陶文昌心里不是滋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每天找你都干什么了?”屈南忽然问。
陶文昌回忆:“什么也没干,就坐在我旁边给棒棒糖画圈圈。每天画几十根,我估计现在他家里都存了好几百根糖了。但我总觉得他想和我说什么……对了,他每天还给我一根呢。”
“还给你?”屈南语气不明地说,“你们关系可真好啊。”
“不是吧不是吧?南哥,这醋你也吃?”陶文昌瞥过去,“你想和人家搞好关系,你别送小学生图书啊,四水的智商那么高肯定鄙视你。只是……太可惜了,好好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屈南的脚步停下来,停在了路灯下面。“陈双说,是他爸打的。”
“不是吧!”陶文昌一声惊呼,“家……”他又立刻收音,声音变小,“家暴啊?”
屈南点着头:“嗯,他和陆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陆水比他小1岁。陆水的妈妈当年骗了他爸爸的钱,扔下孩子跑了,所以他爸就把恨意转移到陆水的身上。陈双还说,他爸只是恨陆水的妈妈,所以从来不打他。”
“这他妈的畜生啊。”陶文昌咬牙,“怪不得陈双用命保护四水,看来四水小时候没少挨揍。”
“可是你觉得这是实话么?”屈南低着头,像在盘算什么,他又开始往前走了,从灯光下走进了黑暗里,像一只黑鸦隐入夜色,回到了他本来的地方,“你不觉得陆水的状况很反常么?像不像他在保护陈双?”
“保护……陈双……”陶文昌也跟着往前走,忽然一下他停了,“你的意思是……”
“会不会是,挨打的人其实是陈双,根本不是四水?”屈南还在往前走,“所以四水才会在每一次发作的时候紧紧抓住陈双,他根本就不是自己害怕,他怕的是陈双出事。每一次发作都是在哥哥身边,陈双不在,他就没事了。他觉得圆圈能保护自己,所以就拼命给哥哥的糖上画圈。”
一连串的肯定让陶文昌无法否认,仔细想想,他确实认同屈南的观点,陈双那么保护弟弟,怎么可能亲眼看着四水挨打?现在,他终于明白陈双为什么习惯动拳头去处理问题,也明白了他身上为什么总有一片乌云。那片乌云,是他没办法逃开的童年。
“他没说实话。”屈南继续往前走,“挨打的人一直都是他,躲在柜子里的是他弟弟。”
第二天清晨,陈双是被小狗舔醒的。
因为四水太喜欢这只小狗,他们把小狗带回家养几天,下周还要送回去,要还给狗妈妈。起床后,陈双给小狗开了一盒幼犬罐头,再去洗漱。等到闹钟响了,他再督促四水收拾书包,载着弟弟去上学。
没事,昨天只是发作了一次,偶尔发作不算什么,四水已经在好转了。陈双这么安慰着自己,上完了一上午的课。
下午是大课,可以和屈南一起上。陈双正朝大三的教室走,想约屈南一起吃个午饭,忽然手机铃声大作,来电人竟然是妈妈。
“妈?”陈双惊讶地接起来。
“我出差回来了,在你学校门口呢。”王灵芝很高兴,“来,妈妈带你吃饭去。”
妈妈来了?陈双立刻掉头,问清是哪个校门之后狂奔过去。南校门不远处停了一辆高端商务车,陈双拉开车门就蹿上去,一把抱住了驾驶位的人。
“哎呦,慢点儿。”王灵芝好久没见到儿子了,抱得也紧,“怎么穿这么少啊?穿秋裤没有?”
“我不冷。”陈双小狗似的往妈妈怀里钻,“妈,我进一队了,以后我有机会代表学校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