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 敛住心神,提笔蘸了墨水,左手按在白纸边缘,直望着那 河水面出神,待第一滴墨水滴落时,他动了。
李承乾靠近些,在虞 的背后越过去看。
“……自认门第出身未尝不为第一,常贬寒门无出路……然公等或以躬亲吏事为耻,或嫌寒士清廉,或施以靡靡之风,或以卖婚养家……不以才行相尚,乃夜郎自大!
“此如谓大同之运,常可容奸;谓无事之秋,纵其长恶。正可谓养虎灾深,驯枭逆大,时日渐久,终成大祸!”
李承乾凝神,虞 如此犀利的笔锋,一字一句皆戳中了他的心思。若非此文言中的乃是官道科举,而非剑指天下,甚至能冠以檄文之名!
“……乃百姓之天下邪?君王之天下邪?亦或世家之天下邪?小儿晓五姓,未尝知李氏,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不,这本就应当是一份檄文!
虞 浑然不觉身后有人,一笔一墨皆是随心而动,把沉寂了许久的所思所想通通倾斜而出。这并非是虞 一时兴起,已经是思考多时,只不过因着方才的事情反而被激发出畅所欲言的冲动来。
以科举之事,言世家之祸!
他的坐姿板正,宽大的袖子擦过砚台边缘,在桌案拖下一道长长的黑痕。如同那残阳西下,在 河拖长了眷恋不舍的余光。
寥寥数百字,虞 匆匆提笔而至落下,却已经少说一炷香的时间。
他所保持的姿势过得太久,甚至在他停下来的时候肩肘都有骨骼轻响的动静来。
虞 轻舒口气,随手取了张纸要盖上,却中途给一只手给拦住。
李承乾不知何时从他背后弯下腰来,取走了那几张写满了的纸张,“墨渍还未干,盖上去就毁了。”他像是不知道虞 刚才那举动的含义,津津有味地重新再读了一遍。
虞 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才留意到四周有些昏暗,外头的喧闹声也不如往常,大概是人都走得七七八八。
谁承想这位太子殿下至今还未离去?!
虞 不由得思及杜荷,再怎么说,也应当来劝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