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那残暴又吝啬的布托尔子爵,至少会在他们干满一天活后,让管事们赏他们一碗稀豆汤喝。
要是遇到收成好的年份,还会再给一小把麦子或是豆子,可以带回家煮给其他家人。
现在, 却什么都没有了。
奴隶们彷徨地看着灰烬和野草混杂、面目全非的田地,陷入了绝望的沉默。
平时最可怕的管事,就像是穷凶极恶的牧羊犬。
一旦没有了牧羊犬的带领,习惯被驱赶、鞭挞的羊群,反而陷入了迷茫和惶恐。
他们, 该怎么办?
“不如现在逃吧。”
有人忽然开口。
他身边的人顿时一激灵, 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斯玛特!”
说话的人叫斯玛特, 明明只是30岁出头的年纪,却被苦难折磨得像是50岁的老者。
很多人都已经忘了,这个因为身体虚弱而很难干好分内的活,经常挨打的穷困潦倒的老人,曾经也是一位自由民。
斯玛特舔了舔干裂的下唇,略带向往地看着莱纳城的方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雪化了,路也解冻了,终于可以走了。你们要跟上吗?我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他是运气太不好了:刚巧在暴/乱发生前的那几天里,他做活做得慢了些、被个心情不好的疯子管事给逮住了。
本来就孱弱的身躯被鞭子狠抽一顿,让他差点当场就断了气。
要不是邻居奈伊夫好心,在管事抽打完他离开后、偷偷把陷入昏迷的他拖进自己屋子里、又冒着危险到处找草药给他医治的话……就算他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挺到现在。
这场暴/乱对他而言,算是幸运的:那个为了胡乱出气而选择鞭打他的管事,是以为他已经死掉了,才没计较他这几天的旷工。
而又在发现之前,对方就因为平时总欺压奴隶、成了最早被叛军的斧头砍掉脑袋的那批人。
当然,斯玛特的幸运也就到这里了:在之后的大半个月里,他的身体都太过虚弱,根本没法趁兵荒马乱的最好时机逃跑。
而等身体稍微恢复些,就已经迎来寒冬了 在缺衣少食的情况,除非是想自寻死路,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人踏上这场希望渺茫的旅途的。
能熬过这个噩梦般的冬天,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神迹。
“你、你疯了吗?”
奈伊夫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轻松地说出这番话的邻居,磕磕绊绊道:“我们不是平民,一点钱都没有,也没有食物。不会有城市愿意接纳我们的。”
“是啊。”也有人很快回神,小声附和道:“而且为什么要去莱纳?那里每年冬天死的奴隶,据说比我们这里还要多得多呢。”
“那还是个被诅咒的可怕地方。”
“我……我不想去。”
实际上,归属与土地终生绑定的奴隶,哪怕真被逼到无法喘息的绝境了,也极少会有愿意冒险去其他城市,熬过痛苦的一年、好从法理上变成那座城市的奴隶的。
这不仅是他们缺少平民的眼界和胆量,更是因为无比清楚自己不管去到哪里,面临的命运恐怕都是相同的。
“我劝你也别想了,斯玛特。”有人好心劝道:“你连最普通的活都做不好,去到莱纳,别人也不可能接纳你的!而且说不定再等等,他们就会想起发春种给我们了呢?”
斯玛特带着些怜悯和无奈地看了眼他们,略微地笑了笑,并没有揭穿这点稀薄的侥幸。
要是里面的那群叛军有点脑子,或是说有长期占领这里的意图,就不会在当初城堡人员根本没有进行过像样抵抗的情况下、还把农田焚烧殆尽了。
秋收的战果被彻底霸占,秋耕的成果则被付之一炬。
他们已经耽误了一整个冬季的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