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等人内心绝望,但是此时还想着刚刚那件事,他们难以呼吸地对眼神,艰难地相互扭头去看身边人的反应,以确信自己没有猜错,再问:“他们说咱们的主将……是谁?”
沙坑里的唐放和白神教徒还在锲而不舍地你追我跑兜圈子,沙坑外的马蹄持续逼近,白神教信徒还挺庆幸,心道这回主教祭司总算行动快了一回,但是他们这些信徒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那马队不是几十骑或是百骑,而是整肃如雷鸣般的轰鸣,起初那马蹄声音还非常遥远,传到这里不过是隐隐的喧嚣,可是越来越近,他们越发现这个规模怕是不对。
他们的脸上露出隐隐的不安,连追击都停下来了,左看看又看看,讨论这是什么人?友军?敌军?大顺的主营现在应该还在三百里之外,这……
唐放也在他们歇息时歇息会儿,不看那些白袍信徒,只是看着“撒手没”,笑盈盈地瞧着他,道:“陆凌,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撒手没”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瞪着眼睛看着他,表情又气急又懊丧。
唐放以逸待劳坐在虎背上,手掌压着妹妹的肩头,挺不可思议地说:“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怎么会觉得我没有后招就在这里跟你们耗?”
这话一出,“撒手没”的神情凛然一变。
“你能通过一场会议看出每个人在想什么吗?”
昨夜的篝火旁,唐放从一开始就点出了自己要做什么。他把这些兵拢在一起,就是在试他们心里的活动。
他承认“撒手没”的确是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但是他藏得也太好了,完全不考虑“如何卓越、如何升迁”,在该他有反应的时候没有反应,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散会之后唐放给周殷传信,跟他说【找到了,带人来罢】。快入睡的时候,唐放为他安心,特意说了一句:“今日多谢你帮我拢着人手。”“撒手没”害羞地笑了,摸了摸头,然后转身走了,然后,他身后的唐放也高兴地笑了:很好,稳住了。
为了不引起“撒手没”的警觉,唐放严格要求自家统帅星夜启程,带兵跟在五里之外,绝对不要因为自己贸然靠近打草惊蛇。
棠棣台的深夜,周殷那城府一问已经让唐放确定自己身边有内鬼在虎视眈眈了,但是他们并不不知道内鬼到底是谁,又有多少。
林俊既然在东都深耕多年,给罗师青就能分出宫人的三条暗线,那说明在皇宫中、甚至乃至京畿中都有他的人,唐放选人组建自己的三千先锋军,兵源就在皇宫、成国公府、京畿武装这些精锐最聚集的的地方,那内鬼接到消息必然会主动靠近他。
出征前,唐放对周殷笑:“没想到你让宜宁亲来来给我的兵训话,还以为你一直不打算声张呢。”
周殷说:“帮你筛一筛。”
人太多了,三千人也是要唐放大海捞针地找的,周殷用鬼神之事吓唬吓唬这些先锋军,既可以排除那些心志不坚之人,也是帮唐放反向踢出错误选项。
他们每一步都没有明说,但是每一步都在推进。
像蛇一样谨慎地缩小着怀疑圈,在不惊动内鬼的同时找到他,确保不被他所害。
“白神教既然想要我的魂魄,那我来做饵。”
唐放从宜宁一开始分析出利弊时就已经有了模糊的谋略模型,但是他担心的不是自己安全问题,他担心的是内鬼不敢动:“我现在就害怕他胆子小不敢动我,咱们给他个机会,让他动起来。”
进入国境线后,恰巧周殷一连几夜噩梦,白神在还没有交锋前开始作妖了,唐放起床后边洗漱边跟周殷说:“那就它吧,正好也不能再拖延了,再等下去军心就要乱了。我先去小规模进攻试试,看看顺不顺,顺的话还是先解决白神教这个问题。”
他是头马,只有他第一步走得是顺的,后面周殷的二十万大军才好一步一步地推出来跟。
周殷:“好。”
其实他俩这话的意思是,小规模进攻来试试天象,试试他们草原的白神到底有多少左右战争的能力,若是唐放拿着一千人追着五千打,老天爷忽然刮个狂风、大水、大地震,那唐放服气,原地低头认怂,他还能劝说他大哥别打了,磕不过。
但是若他用一千人轻松压五千人,那说明没什么问题,白神估计也不是真心想帮贺若,让我军做做梦、死死鸡鸭就算是交差了,本来 ,给了祭祀,你当神仙的也得敷衍敷衍地上的可汗罢。
“年轻校官对你挺有意见的。”
两个人隔着一道隔断各自整理,周殷边擦脸边缓缓说:“他们最近训练都非常卖力,等着跟你争首胜呢。”
唐放闻言手上的护腕险些没系紧,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知道,没事儿!……你别袒护我就行,今天帐里你也别说话,我自己来,你要是真袒护我太明显以后队伍也不好带。”
等到两个人都整理完了,唐放掀开大帐,和周殷并肩一起走了出去,站在帐前的台阶上举目去看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屈突那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赶不赶得上趟。”抓内鬼只是道冷盘,一个钩子,他们担忧的事可比这要多。
大帐里,唐放一通神奇操作,把一群年轻将官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唐放看着众人的表情,唱喏似的朝着桌上人拱手:“诸位,小弟我这队伍不好带啊,体谅一下罢,我若不成你们再上!”
周殷低头不断画着浑善达克的地势图,不断熟悉着明后天即将打响的西侧和北侧战场,听到这句,看似嫌他烦似的让他赶紧出去,唐放当即“诶!”了一声,喜笑颜开地大步往外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谁见了都想踹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