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屋内的绒毛地毯活像是个案发现场,带血的脚印从浴室一路蔓延到门口。

“自杀我还会给你打电话?”

见他杵在门口没有动作,林言之皱眉不耐道:“你到底进还是不进?”

他表情平静到让勤务员有种是自己在大惊小怪的错觉。

眼见林言之就要把门扇他脸上,他赶忙一只脚先踏了进去占好地方。

他不敢让林言之自己走路,去扶他吧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缓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好歹“伺候”这祖宗也有三四个月了,见血的频率比起他上战场那会儿都丝毫不差,勤务员轻车熟路地跑回车上拿了个超大号的药箱过来。

林言之脑子有病,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在展锋死前,没人知道他究竟病得有多重,或者说是疯得有多厉害。

这短短几个月里,勤务员见过他少言寡语、温和安静,也见过他言辞刻薄、浑身带刺。每个人都有多面性,却无人能像林言之这样,把每一面都做到了极致。

但在这些截然不同的表象下,却藏着一个共通点:

无情。

他不具备共情能力,甚至连触发情绪的点都足够莫名其妙。别人哭时他在笑,别人笑时他面色冷漠。

就像是明明和所有人活在同一部电影里,却唯独他拿了不一样的剧本。

那个在展锋活着时,姑且还算是正常人的林言之,慢慢成了众人嘴里的传闻故事,变得既不真实也不可信。

至少在勤务员看来,他完全无法相信像林言之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倾尽所有去爱上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人,甚至还自愿雌伏在他人身下。

想想都觉得是个笑话。

林言之应该是个会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人和物,去满足自我喜乐和欲望的人。但他却为展锋做尽了决绝的事。

做到最后,变成了所有人眼中唯恐避之不及的炸弹,把自己硬是给活成了一个行走在牢狱外的囚犯。

勤务员一边小心地替他消毒伤口,一边有些无奈地问道:“不是自杀的话,您这次又是为了啥?好歹给我个理由,我一会儿也好打报告。”

“镜子里的男人笑得太欠扁了。”

今天的理由还真让勤务员无法反驳。对于林言之欠揍起来有多欠揍这点,他可以说是深有体会。

“您不要动,我先把玻璃渣挑出来。”

林言之没有提麻药的事,勤务员也没说,见林言之连最基本的疼痛应激反应都没有,他禁不住好奇地问道:“您是不是没有痛觉啊?”

林言之空着的那只手打开电视,动物世界里的配音会让他舒缓下来。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怕痛吗?”

抱着自己挑起的话题,怎么着也得接下去的心理,勤务员硬着头皮答道:“因为疼吧。”

“不,因为未知。”

林言之对着灯光端详了一会儿半透明的指尖,许是困了或是失血的原因,声音里透着些倦懒的味道。

“因为你不知道会有多疼,所以才会害怕疼痛。等你知道了、了解了、数以千百次地尝试过了,疼痛便与吃饭喝水再无区别。”

林言之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些,低声继续道:“糖是甜的,盐是咸的,针是扎人的,刀是锋利的,火是烫手的。”

“如此而已。”

勤务员被他的歪理搞得没了脾气,转过身去取酒精,却见林言之放下遥控器起身朝浴室走去。

“祖宗,您又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