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这后厨专占这么大一个院子,够富丽堂皇的。你的手笔?”时敬之蹲在房檐上,嘴里嘶嘶吸气。
“我有时会亲自准备饭食。”
“好雅兴。”
其实是要试验些毒物,变着法儿毒杀自己。有些毒物不做处理,着实无法下咽。在赤勾那么些年,尹辞毒物吃得不少,结果只是给赤蝎足的杀手们凑了本百毒手记,自己依旧活蹦乱跳。
这些事不好说与时敬之,尹辞只得默认。在此人身边谈及那些寻死的过往,仿佛是上辈子那般遥远。
想到这,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时敬之的后脑。时敬之一怔,非但没有躲开,反而侧过头蹭上尹辞的掌心,感受了会儿那份温度。
两人还没亲密完,下方突然冒上来一股子香气,伴随着低声的抱怨。
“出夜活的兄弟也就算了,怎么那太衡掌门也这么晚不睡?这都几更天了,咱还得额外备夜宵。”
“名门正派,摆谱呗。没办法,先前咱教主……前教主就对太衡挺客气,要不太出挑总会被惦记。宿教主不是说过吗,这叫肿、肿庸之道!”
“……好像不是这么说?算了。嘶,那曲断云点了啥,这样香。”
“别提啦,现宰的上好活鸡。他的下仆专门递了菜谱,说是咱们伙食油重味烈,太衡舌头吃不惯。”
时敬之忿忿道:“上次去曲府别院,那小子不还挺节俭的吗?阿辞……”
“明日吃鸡。”尹辞会意。
师徒两人相对一笑,等那两个下仆走远,便一猫腰进了后厨。
即位仪式要用的药茶、酒浆来自不同商家,都封在后厨最里面的地窖。有了尹辞这个祖宗级的奸细,两人一路顺风顺水——他们本就下的暂时散人气力的药粉,药性不烈,更算不得毒,极难察觉。
下完药,离约定的归去时间还差一个时辰。时掌门自然是不甘寂寞:“走,咱们瞧瞧曲断云,说不准能摸到点引仙会的马脚。”
作为赤勾贵客,曲断云住在环境极好的落神楼。周围有树有湖有景,好不热闹。整座楼只有一间房亮着灯,师徒俩摸黑上楼,熟练地贴上木窗。
“鸡汤晾得差不多了,送去给小环。”曲断云正拿着本书,头也不抬道。“沙阜夜里阴冷,她年少体虚,正适合补补。”
“掌门先吃。我等都是下仆,吃您吃剩的就好。”
“她白日面色已有恙,这样下去怕害了风寒。我内力炽盛,不差这碗汤。拿去吧。”
这本该是太衡高洁仁慈的一幕,时敬之却皱起眉头,看着有些古怪的不悦。隔着夜行衣的黑布,尹辞也能瞧出他眉间皱褶。
只是曲断云身为一流高手,他们连呼吸都要小心,更别提传音。两人谁都没吭气,化为门外两截木门槛。
房内除了几个普通老仆,像样的只剩曲断云一人。细细听去,四下再没别的声音。果然人看运势,引仙会的马脚不是那样好抓的。
然而曲断云书没翻几页,这一片寂静便被一串脚步打破。
听声音,来者是个身材不矮的年轻男子。师徒俩屏气凝神,结果一个许璟明推门而入:“这鬼地方也太冷了,曲断云,你们太衡备没备汤捂子?赤勾的全一股脚臭味,不干不净的。”
时敬之的目光一瞬从期待化为嫌弃,连个过渡都不见。
“我并非殿下的下仆。”曲断云微笑道,“容王殿下带了四马车行李,想必有其他代替。”
“这都立春多久了,谁知会这样冷。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出钱买一个还不成?”许璟明理直气壮。
曲断云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老仆捧出一个包了刺绣布袋的汤捂子,双手交予容王殿下。
得了汤捂子,许璟明还是不肯走:“明日就是那什么即位仪式,你不睡?”
“承蒙殿下关心,不妨事。”
“从前你可没这样客套。这些年下来,你我倒是越来越生分了。”许璟明嘟囔道。“要不喝两杯?想当初咱们——”
“在他乡异地,有些话不当讲。”曲断云淡淡道,“殿下拿了想要的,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