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洒入室内,没有蛇鳞肉镣,不见白荆棘人头灯。一切温暖柔和,恍若仙境降临。
闫清在窗边盘点行李,平了心中隐嗔,他比先前还沉稳几分。那双赤眸被寺院阳光一照,竟显得干净剔透,没有半点邪煞之气。
苏肆则一脸深沉,在室内不停转圈圈,将难得的静谧破坏殆尽。
时敬之被他转得眼晕:“苏肆,你有话不妨直说。”
苏肆犹豫片刻:“等尹兄弟回来,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这无疑是个错误的决定。
素斋上桌,色泽明亮,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时敬之一筷子下去,整个人幸福过头,差点原地坐化。时掌门周遭飘荡着成佛的氛围,苏肆半天才把他的魂叫回来。
“掌门。”苏肆咬牙切齿。“你听见我说的话了没?时掌门!”
心魔景一过,赤勾教少主的身份彻底暴露。他不再费心遮掩戾气,不满全写在了脸上。此时他盯着专注于细嚼慢咽的时敬之,看着很想以筷为匕、犯上作乱。
时敬之徐徐咽下嘴里的豆腐丸子:“苏肆啊,食不言寝不语。”
尹辞不动声色道:“师尊,方才苏肆说你身上有仙门禁制。”
可怜时敬之一代掌门,险些败在一颗豆腐丸子手下。眼看时敬之要被丸子噎死,尹辞顺手推了一杯温茶。
时敬之将茶一饮而尽,脑子终于回到正事上来。
“仙门禁制?”
“是。”苏肆沉声道,“贪主之前,您与尹兄弟……尹前辈专注战斗,没发现也是正常的。那禁制只闪过一瞬,我在旁瞥到一眼。”
“我还在赤勾教时,曾学过点皮毛,也见过类似的阵法。那都是些恶毒至极,控人神智的迷阵。此类阵法复杂,一般人是做不得的。”
“掌门,你当真没得罪过仙门之人么?”
时敬之听到这里,反而没有最初那般吃惊了。自己记忆缺得蹊跷,头疼来得莫名,毫无疑问,有什么人特地封了他的记忆。
苏肆帮他排除了其余可能,现今看来,做手脚的人与“仙门”宓山宗脱不了干系。
时敬之稍作思忖,换了话题:“你急着提出来,难道想借见尘寺的力?”
“不错。”苏肆果断承认,“佛心阵、破魇法,都是作用于人心五感的法阵,见尘寺一向擅长这类术法。反正要问空石与石剑的下落,不如顺道请教高僧们。”
时敬之摸摸下巴:“挺好,就这样吧。”
苏肆吐了口气:“还有一事。你们都见了我的心魔景。我……只谈名义,我确实是赤勾教少教主。”
他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闫清听到这话,也郑重地放下碗筷,看向时敬之。
还算舒缓的气氛逐渐紧绷起来。
“不过我不认这个身份,也不会回教内。如果掌门觉得不合适,我也不会强行带走三子。最近这段时日,我……”
苏肆咬紧牙关,面露挣扎。他从不是喜欢低头的人,一通软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甚是狼狈。
时敬之扫了他一眼,面色如常:“哦这事,这事不急于一时。来来来,都吃饭。阿辞好不容易做的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肆吃了一惊,当场憋住一口气。他与闫清犹犹豫豫对视一眼,只当巨石将倾,一顿饭吃得食不下咽、心惊肉跳。
然而时敬之老神在在,继续认真地吃饭。
“我说时掌门,你难道真不介意?”
素斋吃完,饭后茶点上桌。看到时敬之吃了个肚儿圆,还打算慢悠悠地喝饭后茶,苏肆终于承受不住了。
“路上麻烦事多,你们不硬问,我很感激。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你们该知道,赤勾教不会放弃追踪我。枯山派这样留我下去,等于和赤勾教公开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