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师徒俩不得不看得更清楚。
那巨虫躯体棕红,外皮坚硬粗糙,质感接近老树皮。它头上有三个漆黑孔洞,不见眼球。孔洞之间裂着“人”字缝隙,将它整个头颅分作三瓣。缝隙之中,焦黄的利齿参差不齐、密密麻麻长成一片,形状像极了人类的牙齿。浊黄的涎水混了泥土,滴滴答答地坠下。
巨虫在坑道内盘旋,把岩壁堵得死死的。那些细长的手状物被剐蹭下来,他们这才看清它们的正体。
是虫卵。
虫卵有半个人大,卵壳坚硬,呈纺锤形。一端可以轻松扎入土岩,一端连着细长的手臂状结构,能够自如爬动。它们成千上万,安静扎在树根神像身后,如今被巨虫一扫,虫卵接连不断地跌入水中,
虫卵们貌似对池中人肉兴趣不大。它们成群涌动,又扎入巨虫的粗皮中,变形的手凭空乱抓。
遗憾的是,这亲子相聚的感人场面并没有打动时敬之——时狐狸眼神游移,看起来恨不得当场自我了断。
相比之下,白衣怪物简直清新可人。
可惜事已至此,他们早就没了退路。
时敬之试图以阳火覆盖旗面,整个人却宛如浸湿的火折子,半天打不出一个火星。那巨虫张开满是齿的嘴巴,时敬之看起来又要呕吐了。
尹辞无可奈何:“师尊!”
听到徒弟的呼喊,时敬之清醒些许。他咬紧牙关,把晕倒的引灯和吊影剑打了个包,一同丢给尹辞:“为师对对对付这东西,你没有内力,带她好好躲着!”
这话确实在理。
面对过于庞大的妖物,没有内力可以说是致命的。时敬之尚能以蛮力破之,在发现巨虫弱点前,尹辞只能在它身上雕花。
尹辞一手抱着引灯,一手执剑,迅速跳离石台。
时敬之则不怎么体面地跃起,勉强扒住巨虫体表。下一瞬,无数虫卵朝他伸出手去,时敬之肉眼可见地炸了起来。
金火熊熊,霎时引燃了虫卵长臂。连带着虫卵毕剥作响,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臭气。巨虫被阳火灼痛,就着洞壁挣扎起来。
时敬之一旗子插入它的厚皮,险险稳住身体。尹辞则利用地理优势,藏在边角的枯荷叶下,保证引灯不被巨虫波及。
虫卵死伤惨重,巨虫却只破了点皮。时敬之可怜巴巴地戳在虫身之上,活像一只试图啃死大象的蚂蚁。巨虫被这只大力蚂蚁咬烦了。它见蹭岩壁无效,开始蜷曲身体,用力抽打岩壁,打算将那烦人的蚂蚁拍死。
整个禁地被它抽得微微晃动,隆隆作响。更多完好的虫卵落下,差点把尹辞按进水里。
可惜了。
若是时敬之外功合格,或者能将气势收放自如,这巨虫应当不是他的对手。然而时敬之实战经验着实不多,处于捧着金碗要饭吃的阶段,根本不知道如何支配力量。
尹辞琢磨半天,也没发现虫妖的弱点。两人一个有心无力,一个有力无心,只会被这东西耗在这里。
引灯伤势古怪,又是重要的人证,万万不能死在下面。
要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眼下只剩一条路可走——他得刺激刺激这狐狸。
就尹辞的观察,时敬之最怕两件事。第一,活不下去;第二,徒弟没了。目前“怕死”起了反作用,让时敬之瞻前顾后,施展不开手脚。
他必须加一剂猛药,将那份疯狂再次炸出来。
就在此时,时敬之支撑不住,砸在石台上。他摔得挺重,当即吐出一大口血。巨虫没打算由得他苟延残喘,眼看就要压下。
尹辞把引灯放在枯荷叶上,冲向石台。他抱住时敬之,足尖一点,两人挂上外围的荷叶叶柄,勉强稳住身体。
巨虫与师徒俩擦肩而过,它撞上时敬之原本所在的石台,将石柱砸得粉碎。碎石射入浅塘,鲜血混着尘土浮起。石台上原本立着个泥稿小神像,被那虫子直接碾回肉泥。它凄凄惨惨地滑回池内,又漾出一串血色,将浅塘染得越发浑浊。
“阿辞?”时敬之还没回过神。
“师尊你看,那东西只敢砸白衣怪物,不敢碰最中间的肉神像。”时间紧急,尹辞只直奔主题。“记得朝那里落脚。”
时敬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磨蹭,再次拎旗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