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敬之不一样。
尹辞从未尝过这样的压迫感。它近乎空虚,空虚到有些纯粹——不带恶意、有些稚嫩,却无疑带有撕碎一切、将万物碾压成泥的气势。
“天地不仁”四个字,毫无征兆地撞进尹辞的脑子。
面对这个顺手捡到的便宜师父,他头一回生出类似于“忌惮”的感情。
时敬之面色阴晴不定,他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向神女走去。
普通村民大多只能分辨气势强弱,神女却显然察觉到了此人的异常之处。她连悲悯的表情都懒得挂了,眼神里透出几分慎重。
时敬之在她面前站定:“你可以独自进禁地。”
“……不错。”
“仙缘淡薄,势若蝼蚁。那么仙缘足够强,能否平起平坐?”
神女面色难看了些:“凡人怎可能与真仙比肩,但神仙确实会把你当做我这样的属下,不会贸然出手。”
时敬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我与我徒弟一起进去,你叫那狗妖让开。我先去跟我的人交代几句,很快就来。”
他揪住尹辞的后衣领,把他拖去闫清和苏肆那边。后面两位刚刚缓过神,看时敬之的眼神活像看一只倒立行走的狗熊。
“事情闹这么大,我与阿辞下去,神女肯定会在外旁观。”时敬之言简意赅,“你们趁机去寻神女的住处,找找线索。”
闫清一愣:“可我们……”
时敬之懒得解释,径自继续:“这是撞上门的机会,机不可失。能查多少算多少,听到了?哪怕你们只能看到门框,也要把门框花纹记住。”
而后他又把尹辞一扯,咬牙切齿道:“等这事结束,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狐狸着实气得不轻,这都学会放狠话了。
不是怕死吗?明明待在外头就好。尹辞实在理不清时敬之的脑子里的轻重缓急,这人的逻辑仿佛是狗教的。
天意弄人,他本想抓个头脑简单的挡箭牌。谁知这挡箭牌摇身一变,成了脖子上的木枷,尹辞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
时木枷不留半点情面,他目光肃穆:“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去?”
“是。”尹辞活了三百多年,无聊得要生出苔藓,不可能放过眼皮底下的死亡谜题。
“行,我们走。”
“师尊不必去的。”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棉姐尚能为引灯自尽,我还比不过一个柔弱女子吗?”
尹辞嘶了一声,没再回嘴。这人言语之间,又有一日为师终身亲爹的错辈倾向了。他决定换个话题装傻:“咱们不是没进去过。这次没有神女搅合,说不定连白苇都能顺道找到。”
时敬之用鼻子答他:“哼。”
尹辞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黑狗让去一边,树门内一片漆黑,如同一张无牙的巨口。
尹辞忍不住再次开口:“师尊,你可想好了。你现在还有回头路……”
时敬之:“哼。”
生气了,这是真生气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就是。
同一时间,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