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他就站在姜弘面前,就这样冷静地看着姜弘略带嘶吼的诉说,非但不觉得可怖,反而觉得很滑稽,滑稽得他都想笑。
就这么一个被利益冲昏头脑,愚蠢至极的人值得他恐惧这么多年吗?
“外祖父不让你插手是因为他明白他什么都没有做,清则自清,自会有人替他查明真相,也是为了保全你,”沈溪直接挑明了姜弘不敢说出的那些话,“是你自己愚蠢,是你受不住诱惑,为了利益不惜对外祖父倒打一耙,自己葬送了自己的前程,所以母亲才会恨你入骨,宁肯把秘籍烧了也不给你。”
沈溪字字诛心的话,就像一柄柄利剑,来回地在姜弘脸上凌迟,刮得他脸面生疼。
姜弘目光闪躲,语气却丝毫不肯退缩:“那又如何,你外祖父的事还有你手的事都是因他们始终不拿我当家人看待,无论如何都不肯把那道还魂粥的菜谱传授给我所致,要怨也得怨他们自己。”
沈溪:“……”
沈溪简直都要被有这样一位大言不惭,执迷不悟的生父给气笑了。
他也懒得想在这儿跟他理过去的恩恩怨怨,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了,直接从袖子里掏出那本他一直带在身上,全都熟记于心的菜谱,丢在姜弘身上:“这是当年那本菜谱唯一留存的手抄本,你自己好好翻翻尾页的还魂粥菜谱吧。”
姜弘听见沈溪此话,连忙打开书页,翻至尾页。
“又长一岁,弟初生,偶闻宫中密言,曰父祖上,有一还魂粥,可起死回生,我问父,世上真有此粥?”
“父笑答,以讹传讹,当年高祖病危,并非药石无医,乃皇后病逝,心存死志所为,祖上为救高祖,以米糠麦麸做粥,告高祖,除皇后,有黎民,高祖饮粥,死意减消,药到病除。”
“……”
姜弘反反复复浏览完这几行字,拿着书页的手都在颤抖:“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如果世上真的没有这道粥的菜谱,为何当初沈朝藏那么死,最后宁愿烧了也不给他看上一眼。
“这是手抄本,肯定有篡改过的痕迹,”姜弘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停地翻看着前面的菜谱,想从中找出一道出错的菜方子来,就好像找到一道不对的菜谱,就能证明这么多年来,他没有犯错一样。
周渡见他这样,知道他已经疯魔,要让这样的人认错极难,就算是没有理由他也能找出一个他没错的理由来。
他牵起沈溪的手,看也不再看姜弘一眼,淡淡道:“我们走吧。”
“嗯。”沈溪今日也算是彻底看清他生父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再也不带半点眷念,紧紧握住周渡的手,毅然决然地走出巷口。
独留下还在原地不停翻着书页,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的姜弘。
不知过了多久,姜弘把整本菜谱都浏览了一遍,自始自终没找到一处出错的菜方子后,整个人无力地蹲了下去。
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他竟然为了一道并不存在的粥,对待他如亲子的师父落井下石,逼得发妻与他反目成仇,踩断有做菜天赋儿子的手腕。
他原本有个十分美幸福美满的家庭,可这些全都被他自己给葬送了。
他都干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姜弘抓着脑袋,整个人呈现出难言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直半掩着的镇国公府的门打开了,一道气质儒雅的身影从门里出来,缓步走到姜弘面前,轻叹了一口气。
“小暮,”姜弘半抬起眼,看清面前之人的面容后,一个亲昵的称呼脱口而出,旋即又自嘲地笑起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沈暮对上姜弘,眼中即没有同情,也没有痛恨,就如同在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从容淡定。
姜弘皱眉:“那是?”
沈暮微微弯腰,从狼狈的姜弘手中抽出那本菜谱,平静道:“我来取回亡姐遗物。”
虽然只是一本沈朝的手抄本,沈溪可以不在乎,但他却不能不在乎。
姜弘看着沈暮抽离走的那本菜谱,就好像把他全部的精气神都给抽离走了一般,瞬间苍老了十岁。
沈暮翻开手中菜谱,至尾页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