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六心头酸痛。他不确定自己把它从黑暗中带出来是不是对的。它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属于他们的。如果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模样,它们随时会被销毁。
“重五……”它闭着眼睛问,“为什么要给我名字?”
“你不想要名字?”
它沉默半晌,低下头道,“那个人类……勾陈,从来没给过我名字。”
不仅仅没有给它名字,就连那个人类自己的名字,也是它从重六的记忆里搜寻到的。
重六转过身,望着它平淡表情下隐藏的未曾释怀的伤痕。
“如果生在前面的是我不是你,我会有一样的下场。”重六认真地望着他,“我不过是运气比你好。”
“你可怜我?”
“不……”重六叹了口气,道,“师父已经走了。你是我最后的亲人。”
它愣住了,“走了?”
“他的使命完成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它怔怔的。大约是两人过于相似,重六甚至能感觉到它意识深处轰然坍塌的某种执着。
它大概一直都抱着某种连它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幻想,幻想着某天那个曾经温柔地照顾过它、抚养过它的人类,还会回来寻它,会对它道歉,告诉它他后悔抛弃了它。
可是现在,这支持了它所有执念所有怨恨的基石被抽掉了。
重六无言地望着正在无声无息地崩溃着的它,忽然伸出手,环住了它的肩膀。
它吓了一跳。身体僵硬如木桩。除了勾陈先生,除了它伪装成重六时从祝鹤澜那骗到过的一个拥抱,没有人主动拥抱过它。它本想挣脱,或是借着这个机会偷袭重六,但是顷刻之间,所有情绪突然决堤,眼泪从它眼中喷涌而出。
它没有出声,没有动弹。在朝阳的光线里,两个拥有同一张面孔和截然不同命运的人影长久地伫立,相互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