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好几年,我一睡觉就像变了一个人,把我家里人都吓得够呛,最后把我打发出来了。我换了好几家客栈都留不住,因为人家都说我梦游特别吓人。一直到这儿遇上掌柜,才总算落了脚。”朱乙拉了张凳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反正要不是掌柜,我现在指不定就去要饭了……”
被自己的亲爹娘从家里赶出来……这种滋味,重六是难以想象的。
“你这秽气,是什么时候染上的?”重六问。
“大概从十五岁就开始梦游和说梦话……我原本是汴河下游朱家村人,有一次跟着我爹去山里采菌子挖野菜,中间鬼打墙。我不记得我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好像说是我家人都以为我死在山里了,结果我自己走了回去,却好像中了邪一样。他们找来一名仙姑来给我跳大神除秽,后来我虽然清醒过来了,但却有了晚上折腾的毛病。”
“有人告诉过你晚上你都说些什么吗?”
“他们说我有时候会说人名,然后过几天那些人就会……死去。”朱乙说着,表情有些黯然。但他又悚然一惊,问重六,“我是不是又说了谁的名字?”
重六垂下眼睛思索一番,“你会想知道你都说了谁吗?”
朱乙一愣,随即用力摇头,“不想……知道了我也帮不了他们,还不如不知道。”
“哪怕是你认识的人?”
“……对。”朱乙下定决心一般说,“哪怕是我认识的人……我不想要这样的能力……”
重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道,“我理解……但是这两天,朱乙,你一步都不要离开客栈,而且不要自己一个人待着,尽量多和廖师傅他们在一起,知道吗?”
朱乙停了,笑起来,“六哥,你怎么说了和东家一样的话?”
也是……东家肯定早都提醒了……
入夜后,重六在朱乙入睡后,换了衣服,拿上面具,溜去了掌柜的院子。
掌柜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啧了一声,“怎么还是我送你那件?不是给你涨工钱了吗,也没做两件新的?”
重六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荷茎绿交领长衫,莫名道,“就偶尔穿一次,没必要浪费钱啊。”
“你每次都穿一样的衣服去见同门,他们很快就能猜出你在哪做工,回头还以为我苛待你了。”掌柜絮絮说着,进屋去捯饬了一会儿,拿了一件杏黄色的圆领衫递给重六,“快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