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飞上丈余高,又徐徐洒落下来,洒了他满脸满身。
云彻底被撕裂了,蔺负青朦胧地看见,那是一道漆黑瀑布自九天落下,就要灌入人间。
他是只奄奄一息的蝼蚁,趴在瀑布正底下的石块上,受着水流的疯狂冲打。
又痛,又冷,又憋窒又难过。
为什么他还不死。
蔺负青不停地呛吐着血,或许还吐出了什么脏器的碎渣,他涣散的瞳仁儿一下下微弱地往上顶,下一刻就欲要彻底昏迷却迟迟不能的模样。
他痴想:师父,天穹好大。
天塌了。
塌下来的天穹,压在他胸前。
而三界,就在他背后。
也就是在生机将断未断的这一刻,在无与伦比的酷刑折磨中,蔺负青的意识依稀地遁入了一种玄妙至极的境界。
他的耳畔,忽的隐隐听到了声音。遥遥然,渺渺然,仿佛是隔了好几重纱帘从远处传来。
那是深山里的蝉鸣声,流水声,树木被风吹动的摇摆声,农村里少女的歌谣声。
雪落声,花落声,拄着竹杖的仙界僧人的唱经声,月夜下山崖前的狼嚎声,城里盗贼夜行时踢到的瓦片声。
鱼跃出水,鹿潜入林,猎户拉弓时的弦声,海啸声,风暴声,一卷卷青史册上的灰尘被擦落声,地震时山体的崩落声,雷劫的鸣声,小夫妻含嗔带羞的争吵声。
老人含笑而逝时周遭的哭声。
婴儿啼哭降生时周遭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