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意是让人们记住那一夜,结果格拉克的固执和毅力超乎国王和查尔斯的想象。他从查尔斯和霍金斯那里了解到了那一夜参战的所有人,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然后,他与海盗们同吃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从海盗口中一点点地了解那些战死的伙伴的性格,外表特征。
那段时间,沃尔威海盗们几乎天天手舞足蹈地和格拉克比划着:
“对对对,汤姆那小子这边,这边有道疤。”
“那家伙比我矮一点点。”
“气死我了!那家伙还欠了我三枚金币没还,你要不给他加个痣……算了算了,那家伙长得本来就比我丑,再加就更丑了。”
……
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一个月过了,原本只是来收集资料的格拉克居然提出请求,想要成为沃尔威海盗的一员。并且,还在沃尔威海盗民主投票的时候,几乎是全票通过了——差的那一票来自霍金斯船长。因为格拉克拒绝给他去掉脸上的那道标志性斜伤疤。
听到海盗们的欢呼声时,查尔斯又好笑又无奈地想,他们沃尔威海盗团是不是总能招收到奇奇怪怪的成员?
在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之后,格拉克的这幅画,拥有着一种罕见的东西。
那是蕴藏在战火中的浓烈感情。
每个海盗都刻画得栩栩如生,或正抛出绳索,或正投掷长/枪……他们彼此之间,如此默契,以后背相托。仔细看的时候,仿佛能够听到他们之间互相呼喊的声音,战火熊熊里,他们是真正的兄弟。
画成的那一天,沃尔威的海盗们,一群粗糙的汉子,看着它偷偷地红了眼眶。
在无畏与战火之下,沉淀的是悲伤也是怀念,是所有美好的感情。
这是国王想要的。
它彻底挣脱了神性与偶像的崇拜,讴歌着凡人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很高兴,蔷薇王宫的画廊迎来了它最瑰丽的展品。”国王十指交叉,凝视着那副画,他笑着问格拉克,“您要什么赏赐呢?我的首席宫廷画师先生。”
从普通宫廷画师变成首席宫廷画师,格拉克有些受宠若惊地欠身表示感谢。在听到国王的询问之后,他再度欠身:“您对我的赏赐已经太多了,陛下。事实上,我想请您收下我的一份礼物……我所能够用来表达全部感激之情的,也只有它了。”
侍从将第二幅画抬了进来。
看到那副画的时候,查尔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格拉克先生,您是和我们的建筑师先生接触太多了吗?”
第二幅画,画的正是圣威斯大主教在梅茨尔街道的断头台上,斩首示众的那一幕。
画面上,刽子手高高地举起了圣威斯大主教的首级,展示给所有人看。全副武装的蔷薇铁骑整齐威严,人群神态各异,刺眼的阳光从天空落到了刽子手还沾着血的钢刀上,寒光与血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国王也忍不住笑了:“您这是为自己画了一座火刑架啊,好先生。”
“事实上,这是第二座火刑架。”
格拉克先生竟然十分从容地回答。
在他隐姓埋名之前,就已经因为说了“绘画作为一种表达情感与思想的艺术,不应该仅局限于宗教题材”,而被判处了死刑。如今,他画了这幅堪称挑衅圣廷的画,以绝对的实力为自己又争取了一座火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