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有着越来越强的不安。
凶悍的海盗扔出了一条条铁索,锁链横空而过,末端带着冰冷的铁钩。尖刀一样交错插/进海盗船堆的首港战船转瞬之间被串联着锁在了一起。古罗斯完全不想去管那些船上水手的性命,只一味着催促着射击台射箭。
必须赶紧冲出这里,否则将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大船上的水手已经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呆了,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才是今晚的猎人,但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只是别人的盘中餐。在催促声中,船员们手忙脚乱地将投石机撤下,换上长弓,从上往下就要射箭。
长弓刚刚拉开,那些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沃尔威海盗就齐齐地一翻身,再次蹿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黑暗中另外一处亮起了暗红的光。
“圣主啊!”
水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人手中的长弓掉到了甲板上。
圣主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海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另外的船只。在他们穷尽精力将海盗船逼到一起的时候,这些船只悄悄地将他们也包围了起来。如果是刚刚离开港口的那时候,首港舰队还能不畏惧这些战船,但是他们已经被那些该死的海盗结结实实地算计了一把。
巨响由架在最大的一艘敌舰上的铁炮发出来。
粗陋的火炮没有什么攻击力,但胜在声音极大,此时被用来充当信号。
火把在那些驶出黑暗的战船上点起,火光中,古罗斯看到了战船上悬挂的帆旗。
——那是一面猩红的巨帆,铁蔷薇灼灼地盛开在暗红的幕布上。
蔷薇,蔷薇!
“王室舰队!!”
古罗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一把撑在冷冰冰的栏杆上,浑身冰寒。
“不可能!”
乱糟糟的念头充斥满他和所有首港成员的脑海中——
活跃在罗格朗中部沿海的沃尔威海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圣廷的战舰还没出现王室舰队就抵达了?王室舰队在海面上目标这么大,为什么科思索亚的勘探者没有汇报?
仿佛也知道他们的疑惑。
海盗们在悬挂蔷薇王旗的战船前的海面上冒了出来,他们放声大笑,一把撕掉了自己胸前衣襟。在时常作为海盗身份象征的骷髅标志之下,赫然也是王室的蔷薇图案。
这些桀骜的海盗是由国王派来的!
国王——
他派来了一群亡命之徒!
两名头发似乎被烧掉的男子站在王室舰队主船的大炮旁,他们对眼下的喧哗充耳不闻,只是蹲在大炮前,口中念念有词。
在这两人身边站着的,是国王的海军总督,以及一名穿着破破烂烂外套,头上斜斜戴着顶黑帽的海盗。
王室舰队逼近。
首港战船们慌乱无比,想从铁锁中挣脱出来。但是小的船只已经被凿穿船板,海水灌入,正在迅速下沉,而大些的船被横七竖八的铁索与它们串联在一起,被拖拽着船身渐渐倾斜,以“拉维尔”为核心的首港大船被困在正中间,如陷泥沼。
“喂!”
风中,站在王室舰队主船上的黑帽海盗扯着嗓子大喊。
“陛下让我传达一句话——”
在他破锣一样的声音里,王室战船上的水手们提着一桶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出现在了船头。
总督高高举起手,用力向下一挥。
水手们将桶中粘稠的黑色液体倒进海水中。
海盗们扯着从船上垂下的绳索,迅速地爬上了王室战船。他们站在船上,同他们的首领一起齐声呐喊:
“这场火够不够大?”
风声将他们的嘶吼扯得七零八碎,这些同样也满身鲜血的亡命之徒,一遍一遍地喊着,放声大笑。
笑声里,王室舰队迅速向后撤离。
海盗船长与一些水手拉开了长弓,弓上搭着的是火/箭。火/箭划过半空,落进水面。
在狂放的笑声中,大火呼啸着澎湃地腾卷而起。
海风烈烈,那火在几个眨眼中,就已经熊熊如天灾末日。赤火在黑海上迅速蔓延,转眼这里成为了一片火湖,成了一片汪洋的炼狱。黑色的烟飘扬向上,毒蛇一样盘旋着。
在科思索亚港的眺望高塔上,穿着黑裙的毒蜘蛛夫人扶着窗台,远远地望着那若隐若现的火。
“真是位可怕的陛下。”
许久,这位以“蛇蝎”闻名的毒蜘蛛苦涩地说。
连她也没有想到,国王最后是采取这种手段。
这千年之后爆发的火,焚尽一个五港联盟就算够了吗?
风声里,海盗们代替那位远在蔷薇王宫,但意志笼罩在这片海域之上的国王传达答案:
“——远远不够。”
烈火熊熊,野心勃勃的古罗斯家族那雪白的风帆在火中卷曲。
逐渐远去的王室战舰上,高高悬挂的蔷薇王旗被印出了青铜般的亘古辉煌。旧日的巨船一点点地火焰中被焚为灰烬。圣廷口中的“神罚”最终由蔷薇家族所驱使。
雪落的冬天,罗格朗东南海上燃起了第一场火。
从此,再也没有什么“海上与商业的无冕之王”。
………………
五港同盟反抗运动结束了。
结束的原因很简单——五港同盟不复存在了。
罗格朗东南贵族这段时间怕是再也不能睡个好觉了。
他们不过是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却发现王室战舰已经停靠在包括科思索亚在内各个港口,蔷薇王旗明晃晃地挂在眼前。
圣主啊!谁能告诉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就翻天覆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