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发现记号的时候距离驯鹿湾不算很远,但是现在已经偏离了不少,而且在继续向北方蔓延。
原本加拿大的人口就少, 近二百年来人口更是急剧下降,以至于北落基山不少城镇渐渐荒废, 成了鬼城。有时候猎人们会在这些失去了人迹渐渐被荒烟蔓草吞没的小镇里过夜休整,搜寻可用的物资。但由于人们搬离时多会带走有价值的物件, 所以捡回去的废旧物常常也是被丢进垃圾处理厂无人问津。
他们便寻着标记在荒山野岭中找到了这样一座小镇。原本供车辆通行的柏油马路已经如龟甲般开裂, 缝隙里长满蓬勃的荒草。镇外大概一公里处一座早已生锈摇摇欲坠的广告牌上, 残存着依稀可辨的斑驳字样:煤山镇欢迎您。
显然这座小镇原本是靠着开采煤矿发展起来的。但是随着过度开采和能源的急速枯竭, 煤矿渐渐被废弃了。那巍峨嶙峋的高山和浩瀚的树海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废弃的煤矿,张开着一张张漆黑的巨口, 里面埋葬着无数经年累月被世界遗忘的煤矿工人的亡魂。而山下的小镇仍旧是二百年前的样式,一排排独栋的木质房屋有一半多的屋顶都有垮塌的迹象,木板发霉朽烂, 孕育着无数虫蚁。杂货店、早餐店、菜肉铺、橱窗里面无表情的模特、被人洗劫过的摩托车店、街角依旧完好的信箱……一切都仿佛还可以使用,却早已被时间淹没,只剩下一种仍旧有秩序的假象。
这种荒凉的景象总令人心生寒意,仿佛看到了人类世界的末日。
詹姆斯为什么要把他们带来这儿?
一行十八人谨慎地走在长着荒草坑坑洼洼的街道上,凡是手里有枪的都上好了子弹拉下了保险,提防着可能从任何角落冲出来的未知危险。章荀走在队伍中间,监控着在他们周围二百到四百米范围内活动的虫子传回的影像。
亚当环顾四周,说道,“这座小镇的最后一户人家在一百二十三年前搬走了。当时他们一家五口人已经在这座空了的镇子里生活了三十多年,直到父母过世才离开。这样的第三次大战前就存在的天然历史博物馆越来越少了。”
“你觉得可惜?”加农嗤笑道,“我们人都不觉得可惜。”
“我不确定你说的可惜是什么感觉。”亚当诚实地回答道。
“我看这座镇子是空的,没有人。”团长贺宇辛在一座老旧的Wendys餐厅前站住脚,对所有人说,“在这儿修整一个小时,加农、巴里,你们两个跟我在附近再找找看,有没有新的记号和物资。”
于是一行人进入被灰尘和蔓生的苔藓占领的连锁餐厅。
猎人们在厨房里、柜台后敲敲打打,随手拿起炸薯条的漏勺、煮汤用的大铁锅做决斗状。明明都是成年男人,玩起来却还都是一脸孩子气。大约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活着,所以格外会苦中作乐的缘故。
亚当站在一个点唱机前面研究着,胡乱按着按钮。
“这儿早就断电了。不可能响了。”章荀坐在附近的一张椅子上,揉捏着发酸的小腿。
亚当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打开了右手机械手臂上的一处金属板,转到点唱机后面捣鼓起来。不一会儿,那早已报废的点唱机却忽然发出一阵仿佛哮喘病人般的怪声,然后一张黑胶唱片被金属支架抬起,放到探针之下。
下一瞬,具有弄弄八十年代感的蓝调慢摇音乐从音箱里徐徐淌出,徜徉在整个餐厅里。女歌手沙哑慵懒的声线伴随着同样慵懒却鲜明的节奏,顿时令原本死去的餐厅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