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随后,他抬手在那剑修脖颈间轻轻一敲,黑衣剑修身体轻飘飘倒下,被风辞拎住后领。

他随手把人往山道内侧一扔,又弯腰,捡起少年落在地上剑。

“对剑修而言,剑比生命更重要。”风辞把配剑递给他,“拿好,别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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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辞走出传送法阵。

重伤弟子倒在一旁,白玉石阶之上,刺目鲜红缓缓流淌下来。

风辞抬眼望去,临仙台上,十余名修士迎风而立。中央,一个金色法阵运转着,狂风肆意,光芒万丈。

裴千越单膝跪地,他眼前依旧蒙着那块风辞替他亲手系上布条,却已被渗出血色染红,衬得脸色愈发雪白。

金色锁链从地面升起,分别锁住他四肢咽喉,还有两条,直接贯穿了后背。

裴千越眉宇紧蹙,唇边缓缓滑落一丝血线。

“裴千越,这囚妖符阵滋味你还没尝过吧?”承朝手持拂尘,左手捏着一张金色,稍一用力,那阵法中锁链便猝然收紧,“一介畜生妖物,也配修炼千秋祖师真传,把灵雾山法阵解法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裴千越声音低哑:“……你休想。”

承朝:“你找死——”

“承朝长老。”温怀玉抱琴站在一旁,出言提醒,“你答应过我。”

“知道。”承朝那张苍老脸上浮现笑意,被法阵金光照耀,却显得有几分狰狞,“我不杀他,但我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承朝捏紧符纸,口中念咒,眼看就要催动阵法,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住手。”

这声音很轻,却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回头,一名少年出现在白玉石阶下方。

少年还很年轻,眸光明亮,轮廓柔和,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只是个温润无害少年郎。可此刻他,迎着众人目光,缓缓踏上这白玉石阶。

却让在场所有人自心底浮现出一种冰冷恐惧。

可没有人动。

不,是没人敢动。

惊人灵力威压从虚空降下,悄无声息笼罩了整个临仙台,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是愤怒。

“你们可知道这囚妖符阵来历?”风辞神色沉静,声音也淡淡,但每一个字都极其清晰,“当年魔族在人间界撕开裂口,引魔息倒灌,无数生灵触之化妖。人们不忍伤害自己化妖同门、朋友,所以造出这囚妖符阵,名为囚,实为护。”

说话间,风辞已经走上临仙台。

他抬起眼皮,眸光沉沉看向承朝:“你们怎么敢——”

温怀玉眉心一跳,却来不及拉住身侧承朝,老者猛地挥起拂尘。

万千银丝化作利刃,朝少年刺去。

可压根没碰到他。

银丝在距离风辞还有不足半尺时倏然停下,附着在法器上灵力光芒从末端开始缓缓褪去,随后,法器仿佛沙化一般,一点一点化作细碎碎片,被风一吹便飘散开来。

“陆、景、明!”承朝大喝一声,目眦欲裂,“不、不对,你是谁?!”

风辞没有回答,他直接越过承朝,走到法阵面前,抬手轻轻一拍。

金色法阵应声而碎。

承朝嘶哑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到底是谁?!”

“你问我是谁?”

风辞走到一株寒梅树下,终于回头看他。

临仙台上狂风大作,枝头初生梅花被风吹落,素白花瓣如落雪一般,却半点近不了他身。风辞微笑起来,那笑颜明艳动人,却也冰冷彻骨:“本座——”

他抬手折下一枝含苞待放寒梅,手腕翻转,滚滚灵力翻涌而出——

“千秋。”

刹那间,比那法阵还要精纯百倍金光在临仙台上升起,倾泻而出灵力光芒犹如旋流一般直冲云霄。少年立于这灵力漩涡深处,手握寒梅,轻轻一挥。

剑光震彻苍穹。

这道剑光照亮了整个临仙台,也将临仙台上那十余名修士掀倒,纷纷狼狈滚下了白玉石阶。

除了一个人。

承朝。

金色剑气从他胸前穿透过去,他双目大睁,浑身各处忽然都开始渗出血来。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得见他崇敬千秋祖师,也是最后一次。

承朝身形向后倒去,从高处直直坠落,摔下了临仙台。

“那道剑气,他是——”

“千秋祖师……那是千秋祖师剑气!”

光芒与尘嚣缓缓散去,惊讶、恐惧、欣喜,无数声音从临仙台下传来。风辞只是回头,看向了身旁不远处那一袭玄色衣袍身影。

裴千越还维持着原先姿势,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风辞闭了闭眼,似乎在借由这个动作压制住某些情绪。

“起来。”他说,“别装了。”

回应他,是一声极低、极轻笑。

裴千越缓缓起身,在他起身瞬间,一个藏青色巨型法阵出现在阆风城上空。

灵力光芒如暴雨般落下,顷刻间,所有人都好像浑身力气被抽空一般,手中法器落地,甚至很快就连站也站不稳,身体倾倒在地。

仿佛众生都在朝着风辞俯身跪拜。

天地间,唯有这临仙台之上,不受法阵影响。

裴千越朝风辞走过来,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在风辞注视下走到他面前,单膝落地。

他嘴角还挂着血,唇色被染得殷红,让他笑容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美。

裴千越低下头,声音无比温柔,又无比虔诚:“恭迎主人……降世归来。”

风辞冰冷地看着他。

许久,他悠悠开口:“那囚妖符阵,你真破不开吗?”

如果是风辞全盛时期制造法阵,裴千越或许束手无策。可直到方才他破除法阵瞬间才发觉,承朝灵力不过中上,与裴千越有天壤之别。

他如果想反抗,对方甚至没有囚住他机会。

风辞轻声问:“你在等我?”

“如果我不出手,你就等着死?”

风辞用梅枝挑起他下巴,那枝条上还翻涌着他剑意,凌冽剑气瞬间便在裴千越侧脸划出一条细小伤口。

鲜血从他侧脸滴落,将枝头白梅染红。

可裴千越依旧微笑着,声音极轻,听上去似乎有些愉悦:“主人舍不得。”

风辞眼神倏然眯起。

而后,他也忽然笑起来。

他就这么笑着俯下身,在裴千越耳边,一字一句说:“裴千越,你果然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