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黎当年在凌阳宗时, 也曾下过山执行山门派与的任务,倒是遇到过几次类似的事件,阴宅无非就是与阳宅相对,坐落在阴间的宅子罢了。
在阴宅中,时间流逝是以“人间一日,地下一年”来计算的,且阴宅所处的地界并无白日黑夜之分,无论何时何日都是一片阴沉天色,只是许久不曾接触这等事物,是以盛黎并未第一时间想起这回事, 直到今日以油灯一照, 方才发觉不妥。
阴宅中的物件, 要么是阴间的, 要么是阳间祭拜烧过来的, 一应用度倒是与阳间并无太多差别, 可唯有一点——
这阴间的灯, 照不出阳间的人。
想来盛黎看不见那个“小树灵”,也正是因为对方并不是真正的树灵,既然并非阴间人物, 自然不该被阴间的人看见;而夏添与他却有道侣契约牵绊,虽然盛黎自己察觉不到元婴存在,但小狐狸体内却有他的精血回护, 所以才能被他看到。
说到此处, 盛黎反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夏添这段日子因不便修建而长及肩膀的发丝,低叹道:“幸好……”幸好什么,他不曾说出口,夏添却不是不明白。
小狐狸气得一把抓住盛黎的手咬了下去,气势汹汹地反驳道:“幸好什么?一点也不好!”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活着,也无所谓是不是会一直被困在这宅中寸步也离不得,倘若有得选择,他更想要同自己的饲主一直呆在一起。
小树灵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人的动作,想不明白夫人为什么突然就咬了大王一口,他不敢再看,赶紧后退几步躲到了一张木椅下面,又从肩膀处又生长出数条藤蔓,用茂密的枝叶将自己的眼睛遮了个严严实实。
片刻后,夏添方才松开盛黎的手,他如今总算弄明白饲主冰冷的体温和不眠不休的旺盛精力是从何而来了,可他却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有那么一刻,他希望眼前的事实都不是真的,阴宅的油灯照不出活人的影子,那么他的主人已经死去了?
此刻他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浮连山上被大雪掩埋的过往,那时他就很多次以为自己会那样被冻死,盛黎也曾经遭受过那样冰冷窒息的折磨吗?越是这么想,夏添的心里就越是难过,他喉头酸楚,既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愤恨,又为自己不曾早早来到这里而感到难过。
他使劲地用手背擦着眼角,遮掩住自己快要流下的泪水,只看着盛黎问道:“主人,你当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盛黎无奈地轻叹一声,以拇指温柔拭去夏添滑落到颊边的一滴泪珠,说道:“不是说自己是大狐狸了?怎么反倒比以前还要爱哭?”
夏添哽咽道:“大狐狸也要哭,你要是不好好告诉我,我……我要一直哭!”他有心要放两句狠话,可一则在盛黎面前娇纵惯了,二则打心眼里舍不得盛黎为难,因此竟连威胁都这样软绵绵的像是撒娇,听得盛黎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小狐狸心里愤愤,拿一双被泪水浸润得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盛黎,令他即刻告饶,抬手挥下一道屏障将外物隔绝,这才说道:“夏夏别哭,我告诉你……原本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全然的把握。”
直到此刻夏添方才知道,他在上一个小世界能侍奉父母终老、随心所欲地在荒星上度过安稳平和的日子,竟并非小世界给予他们的恩惠,而是盛黎为他争来的。
“……我以道侣契约入手,果然寻得了一丝机会,将小世界的法则压制住了,令它无法将我们排斥出小世界,所以才得以过了那一段空闲日子。”
夏添一点即通,闻言追问道:“可是它察觉到了,所以如今才会故意给你设定这样的身份,压制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