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大沙漠之后,丁流云就在一方势力里落脚,他的伤好得很快,也帮忙杀了很多人,势力的主人也从欣赏到战战兢兢,他并不觉得这是自己想要的,可是快五十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大概在很年轻的时候,丁流云是有过雄心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摧毁了,也许是在地牢里,也许是当他被刺下黥印的那一刻。
于是丁流云意兴阑珊地回答: “所有的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为何不能在今朝?”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像负气,也可以称之为倨傲,负气是长久以来的失望凝结而成,倨傲却是因为实力而毫无惧色。
这两种情绪虽截然不同,但某些时刻,完全可以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秋濯雪细细品味着“了结”这两个字,仍然没有愤怒。
澹台珩只是沉默着,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蛊蛇,他不怀好意地凝视着三人,特别是脸色苍白的明月影。
留不下人,留下命也可以。
他虽试图说些什么,但似乎并没有恰当的时机,因此只好沉默下去。
秋濯雪又再微微笑起来:“了结,了结总是有一个范围,不知道阁下想要了结当年的恩怨,还是一整个武林呢?”
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有什么差别吗?”丁流云嗤之以鼻,反问道。
秋濯雪理所当然地回答:“这之间当然是有差别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只要阁下说得清楚明白,恩仇一刀了断,秋某绝无二话。可要是借口兴风作浪,掀起血雨腥风,那么阁下不过是泯灭天良,丧心病狂之徒,多说无益。”
丁流云阴沉地笑起来:“泯灭天良?我倒是觉得这不公不正的武林,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秋濯雪淡淡道:“既这么说,想来就算一先女还活着,为了铲除这不公不正的武林,丁前辈是连她也要杀的了?”
丁流云的脸色忍不住沉了下去:“你 放肆!你不怕我杀了你?!”
秋濯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丁流云的手掌没有抬起来,脸色阴晴不定。
出乎意料的是,这时候越迷津忽然开了口,他的怀中还抱着明月影,眼神看起来很平静:“你要让唯一相信你的人蒙羞吗?”
这句话像是忽然击穿了丁流云的心,他听见自己的胸膛传来清晰迸裂的痛响。
他会令宁九思蒙羞吗?
在数十年前被正道背叛的宁九思,如今也要迎来丁流云的背叛吗?她不但信错了人,难道也救错了人?
丁流云忽然开始出汗,他的思绪也开始动摇,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胜券在握一般地站在大厅之中,坦然面对着这两个武功不错的年轻后生。
可是现在,丁流云感到了疲倦。
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
秋濯雪与越迷津正走在无人的路上,明月影靠在越迷津的肩头上,她刚刚挣扎着又醒了过来,看见了最后一抹月光。
现在路上的光只剩下秋濯雪手里的灯笼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这灯真是丑死了。”然后安心地晕了过去。
越迷津背着个人,却好像只是披着件外衣,神色轻松非常:“你刚刚站起来就走,似乎很笃定丁流云不会动手?”
丁流云的确没有杀他们,也没有让澹台珩杀他们,同样什么都没有说。
秋濯雪笑道:“只是冒险一赌罢了。”
他实在是个了不起的赌鬼,可不是任何赌鬼都会随随便便将自己的命压上赌桌。
有时候越迷津实在想不通秋濯雪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甚至他连秋濯雪是怎么看出丁流云的身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