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六孤生性极傲,更是果决之人,一旦做出决定,任何人都难以更改,连秋濯雪也不例外。
如他这般性格,意识到自己喜欢藜芦之后,绝不会婆婆妈妈拖延至今,因此非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伏六孤可以为藜芦不惜性命,不在乎立场;可藜芦却从未为他着想过分毫。
留在墨戎,确是情爱迷眼;搬往冷月银泉,却是透彻清醒。
藜芦也许对他有情,只是不够,远远不够……
“阿衡……”秋濯雪心念一转,当即走上前来,轻轻牵住伏六孤的手,此举亲密无间,不是寻常好友之间会做的,他神情更显温暖,似有柔情,“不妨事的。”
伏六孤本来甚是感伤,这会儿不自觉睁大眼睛,被他这般甜蜜口吻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把手从秋濯雪的手里抽出来,看上去仿佛见了鬼。
秋濯雪却牵得甚是牢固,不容挣脱。
“呃……濯雪……”伏六孤的脸上已从悲伤变成了惊慌,他呆滞片刻,声音都有些磕磕绊绊起来,甚至有点害怕,“你……你这是……”
越迷津实在不明白,伏六孤为什么看上去好像惨遭非礼的黄花大闺女一样。
“到底是我们有求藜芦大夫。”秋濯雪笑盈盈道,“他对你又有救命恩情在,咱们理应偿还,不是吗?”
伏六孤不住地眼睛往下撇,试图暗示秋濯雪松手:“濯雪,有什么话……”
“不必多说。”秋濯雪摇摇头,“倒要请藜芦大夫见谅,越兄担忧我的安危,剑风凌厉,害了你这蛊虫性命。还不知道妖蛊……”
他的话未曾说完就遭打断,屋外忽外传来一声长哨,伏六孤登时脸色一变,又像是找到了机会,立刻抽出手来:“坏了!雪蚕赤砂还在外头,怎么来这样快?”
他逃也似地夺门而出,藜芦不紧不慢跟了出去。
“看来只留下我们二人了。”秋濯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才见识过藜芦的本事,因而并不紧张,反倒长吁短叹起自己的自尊心受挫,“难为我第一次这样主动牵一个男人的手,万没想到阿衡竟然这样不领情,真是叫人好不伤心。”
这当然只是玩笑,要是伏六孤当时有所回应,指不准眼下拼命想抽回手的就成秋濯雪了。
越迷津想了想,安慰他道:“你若愿意,我可以牵你。”
秋濯雪本往外走,闻言又止步,略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所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若愿意,我可以牵你。”越迷津皱起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等显而易见的事,可还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此时只需要说“这是个玩笑”,立刻就能敷衍过去……
可不知怎么,秋濯雪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之前越迷津为自己挽发时的模样,还有避开他抚向咽喉伤口的情况,立刻把话吞咽回去。
“朋友通常……不会如此。”秋濯雪试图耐心解释,“如此牵手。”
越迷津问道:“牵了会如何?”
“这……当然不会如何。”秋濯雪有些好笑,“只是通常不会如此。”
越迷津当然知晓常人的规矩,知道男女有别,平日也鲜少触碰他人。
他不明白的是知己密友到底能有多亲密,又该有多亲密,想到之前秋濯雪与伏六孤相拥都是坦坦荡荡,牵手似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当这是推却之词:“你不喜欢,直言便可,不必这般委婉,我并不觉伤心,毕竟我们认识没有多久。”
越迷津这话说来虽无它意,但秋濯雪如何能令他难过,这样一个能将自己随口的玩笑放在心上的朋友,任何人都不会忍心叫他失望的。
“我没有不喜欢。”秋濯雪默然片刻,叹息道,“只怕你觉得奇怪。”
越迷津蹙眉:“我要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还要说这番话?”
秋濯雪哑然无语,只好主动去牵越迷津的手,其实早在吴都河上,小船飘荡之时,他们就曾交握过手,不过那是两人重归于好,决定一起同来墨戎,一时之间的心情激荡之举而已。
他的手并没什么稀罕,生得的确好看,可握起来却非想象一般软腻柔滑,甚至隐隐约约叫人紧张。
越迷津轻轻一捏,只觉握住的不止是一只手,更是比覆水剑还要令人胆寒的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