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只要细细想一想,都可循出蛛丝马迹来。
风满楼钟情于秋濯雪一事,也许秋濯雪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他无法回应,只好装聋作哑,若不是传闻之中的那位无名少年加上颜无痕与人打赌意外撞上,秋濯雪定会为他保守这个秘密一生一世;就如黑凤凰这般,即便她满腹蛇蝎心肠,还为秋濯雪神魂颠倒,连同伙都已出卖,秋濯雪也为其百般开脱,免叫她受人闲话。
寻常男人若有这样的魅力,纵然假的也要说成真的,只怕恨不得广而告之,叫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秋濯雪却生怕旁人知晓,竭力否认。
只因他总是为人着想,不愿这些真心受人指指点点。
与这样的男人相处久了,倘若不为他倾倒,才叫怪事。
其实确定慕花容房内男子就是秋濯雪后,接下去的就是他们二人的私事,宋叔棠原没有再打探的意思,然而他听秋濯雪说得真切,又想到杨青的那番话,便实在忍不住了。
也许慕花容并不记得宋叔棠,宋叔棠却是见识过慕花容在生意上的雷厉风行,道上嘴好些的,赞她是尊冷观音,下流些的就说她是个石女。
可是这样的慕花容在秋濯雪面前,霎时间便从高不可攀的玉娘子变成一个美貌体贴,柔情似水的寻常女子。只要长了眼睛,就看得出来二人关系匪浅。
不过观二人举止,却没半点亲昵之举,也不见秋濯雪把自己当做此地主人。
可见二人的关系,大到足以影响玉娘子慕花容,却小到不足以让秋濯雪动容。
答案已呼之欲出:情爱。
慕花容对秋濯雪有情,秋濯雪却对她无爱,然而无情之人却甘愿保护有情之人,任由他人诽谤,因此慕花容越是爱他,越是痛苦。
一个人倘若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却唯独不能爱你,慕花容又怎能狠心恨他,她只能怨自己,怨不知真相的世人。
被冤枉的滋味是很难受的,一个人牺牲自己去保护另一个人,却不为人知晓,即便本人心甘情愿忍受这些污名,可他的朋友又怎么能忍心呢。
因此宋叔棠想让秋濯雪知晓,无论如何,这世上还是有人理解他的。
其实比起之前的风满楼跟黑凤凰,与慕花容的谣言,对秋濯雪而言倒是件习以为常的事。
他与慕花容来往密切,挽风小筑固然不留除他之外的外客,可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年来,有不少人误解他与慕花容的关系。传言之中,他有时是慕花容的“座上宾”,有时是她的裙下之臣;而慕花容倒一直是他的红颜知己。
这种误会总好过发现慕花容真正的秘密。
甚至可以说,宋叔棠按照前面的推测顺下来,没有认为是秋濯雪是不能人道,而是猜测他对慕花容并无情意,已叫秋濯雪非常感动了。
只是这种猜测,秋濯雪实在受之有愧,他自认魅力尚没有大到这份上,脸皮也没能厚到面不改色地应下,只好含糊带过,并不承认。
一顿早饭吃完,秋濯雪去为宋叔棠熬药,留下两个少年人说话。
杨青在桌上听得清清楚楚,一边感慨万恶的封建社会这么多压迫女人的礼教,一边又为慕花容不是坏女人而松了口气。
他坐在长廊上晒太阳,惬意又舒服,得意洋洋地对宋叔棠道:“我就说吧,慕姐姐绝不会是个坏女人的,我相信秋大哥的眼光,就连风大哥,也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人很好。”
杨青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孩子,相处久了,当然看得出来风满楼面冷心热。
“嗯?风大哥?”宋叔棠怔了怔,“你见过风满楼?”
“是啊。”杨青轻轻舒了口气,“当时忘记与你说清楚了了,秋大哥捡到我的时候,正要去给风大哥送药,我就被一起捎到山雨小庄去了。只是那儿住得虽然很好,可我不太习惯,又冷又冻,后来有天他们突然将我当做小少爷来伺候,叫我觉得怪怪的,没有挽风小筑舒服自在。”
宋叔棠心下微微一动,忽想到了传闻之中的那个少年。
“嗯……其实倒也不是突然……”杨青才觉自己嘴快了些,想到这段黑历史,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愧疚,忙弥补道,“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在意。”
说到此处,宋叔棠终于确定,杨青一定就是颜无痕所提到的那个无名少年,年纪、时间、情况都对得上。
他原本就没有怀疑颜无痕,更不要说杨青这个事实就摆在眼前,无疑更增加了可信度。
宋叔棠当然也理解杨青为什么不想说出口。
颜无痕曾说过,是杨青误以为二人两情相悦,将此事说破,才导致后来种种。想来是风满楼信以为真,因此山雨小庄才突然将杨青当做小少主一般,这是爱屋及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