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记得自己家在何处,亲人是谁,也不敢回家。
与其让亲人受惊、伤心,又因得罪权贵而招惹麻烦,不如让亲人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少女讲到此处眼眶一红,她说她有个哥哥,已经六年不见了。曾经有机会重逢,但她选择了逃避,不敢露面。
后来,有一天她偷偷出门晒太阳的时候,遇见了吴坤。
“吴坤?”姬云婵吃了一惊,江白昼和龙荧给她讲过吴坤的事。
少女点头:“吴坤孤苦伶仃,无妻无子,一身家学所传无人,他把我从那个牢笼一样的地方带走了。我不姓吴,他不肯将吴氏阵法传授与我,但多少也教了一些,还把遗迹的秘密告诉了我,直到他离世,我决定来看看。”
少女说,吴坤平生寂寞,最为好酒,也爱救人。
他自称苦于天资有限,救不了天下人,因此能救一个便算一个,聊作慰藉。
“他救过很多可怜的半甲少女,我是其中一个,也是活得最久的一个。”少女说,“她们中的大多数人,无法面对自己残缺丑陋的身体,不能与亲人相见,不能嫁人,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太阳下,总要遮遮掩掩,即便身躯获得自由,灵魂也依旧被禁锢,所以选择自绝,趁早结束苦难的一生。”
“……”
姬云婵只听着便也红了眼眶,原来她们心里有那么多苦,那么多顾虑。
怪不得当初在药房,她想放那个女孩离开,对方却不肯走,原来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逃离抑或留下,都是死路。
姬云婵忍不住打听她的事。
少女说:“那个女孩也是吴坤前辈救的人之一,是我的朋友。她告诉我,你是个好人,还带我悄悄地去看过你。后来她也自尽了。因为她的右腿上有一块甲片没装好,每逢阴雨天伤口就痛得厉害,甚至溃烂,她不堪折磨,就……”
一滴豆大的眼泪从姬云婵的下巴滑落。
她不再问话,默默哭了片刻,强自打起精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把抱住少女:“你们才不丑陋,不要厌弃自己,好好活着。”
少女秉性温和,乖巧地点了点头,说:“至少在死之前,我想见见我的哥哥。可惜我一直没有勇气去见他,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
姬云婵道:“你哥哥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他叫龙荧,吴坤前辈说,他是飞光殿的人,但与荒火也有联系,似乎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姬云婵愣了一下,“龙荧?!”
提到多年不见的哥哥,少女的双眼亮了起来。
姬云婵懊恼地直跺脚:“哎,龙荧刚才就在这里!——他就是最后被地气卷进去的那个!”
“……”
少女愣在当场,刚才龙荧凭空出现,又忽然消失,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
姬云婵打断她的愣神,火烧火燎道:“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快来帮帮忙,分头找机关!”
……
同一时刻,地下仍旧漆黑一片。
几番变动下来,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