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两个字让江梦枕心里一跳,他看着齐鹤唳的脸,发觉他比十七岁时成熟了太多,眉宇间的阴郁被坚韧所取代,他已不再是他的小相公,更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开创太平的大英雄。
“夫君,我是否曾和你说过,我是很为你骄傲的...”江梦枕的语声缠绵而轻柔,像裹了一层带着花香的蜜,“从齐二少爷到齐大将军,从江陵打到青州,我知道你有多不容易,十二三岁的时候,你就把我从寒冬的池水里救出来,后来又为我四处转战,你并不欠我什么,你是...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齐鹤唳的心头被他的话点燃了一团炽烈的火,“你快把这杯酒喝了...”他见江梦枕张嘴饮了杯中之酒,迫不及待地低头把夫郎口中的甘露吸去解渴,但这不过是饮鸩止渴,这口带着香气的酒更让他浑身烧成了一团火,二人搂抱着跌进红绡帐中,大红的喜服落了一地,江梦枕摸着齐鹤唳身上增添的伤痕,心疼地更紧地揽住他的脖子——哪有什么不败战神、常胜之将,不过都是肉/体凡胎、血肉之躯!
花烛滴下红色的蜡油堆积在金盘中,烛火一夜都没有灭,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烧到尽头,火灭去后飘散出一缕轻烟,帐中两人交颈而眠,恍如一对儿深情的禽鸟,依偎在伴侣的羽翼下,温存地为对方取暖。
齐府中如今只有他们两位主子,不用去向父母问安,二人睡到中午才醒,齐鹤唳亲手帮江梦枕穿衣擦脸,什么事都不愿假他人之手。用过饭后,绛香捧着钥匙走进来,要江梦枕主持中馈,他本想推辞,转而又想到当年就是因为躲闲,才闹出了那么多事,干脆点头接了钥匙,决心好好地把齐府经营起来。
下午的时候,绛香引着江梦枕去看府里的库房,齐鹤唳一刻也离不了他,自然紧紧跟随,随便看了看库中堆着的各色赏赐,江梦枕看着库房旁边的一个带锁的屋子,问道:“这是何处?用钥匙打开看看...”
绛香看了一眼齐鹤唳,向江梦枕眨了眨眼睛,江梦枕会意道:“哦,原来这里是侯爷的私库...”他扭头打趣地说:“我是不是不方便看呢?”
“我只怕你不看呢!”齐鹤唳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亲自打开了房门,江梦枕走进屋里,只见迎面挂着一张古画,震惊地愣在当场,齐鹤唳把钥匙塞进他的手里,一字一字地说:“这儿不是我的私库,而是你的。”
“你是怎么找回来的?!”江梦枕看着熟悉的一件件器物,这屋里放的东西竟都是他以前的嫁妆!
齐鹤唳从背后抱住他道:“进京后我一直在找,从各家当铺里寻回了不少,又陆陆续续从别处寻到了数十件,可惜还有一些再也找不回来了...”
江梦枕转身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傻子、傻子!你有钱买新的也是一样,何必花功夫去找这些!你与我算的那么清楚干什么?”
“我这辈子与你都是算不清的,只是这些是你的东西,我不愿它们落在别人手里,新的东西没有来历和回忆,到底没意思——你看那个紫砂壶,我以前常见你用,后来这壶不见了,我还问过你,你只说打碎了...”
江梦枕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低声的耳语,他知道,自己一身孤注的温柔终究得来了体贴至极的回馈,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天上的月亮虽然明亮美丽,却是清冷而孤独的,江梦枕从飘渺冷寂的云端降落在所爱之人温热的怀抱里,这世上最令人平静而欢喜的事,不过是恩爱偕老、温柔同眠。
作者有话要说: 在人间已是巅,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暴露年龄,但这歌词写得太绝啦!!
-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管道升《我侬词》
第100章 番外:最爱是你
“桃源的儿子生得虎头虎脑, 真是可爱!”江梦枕与齐鹤唳并肩坐在马车上,今天是英国公长子的三岁生日,三人自然要去道贺, 武溪春怀里抱着大儿子, 肚子里又怀上了老三,他与安致远在一起时,多年为子嗣所困扰,如今三年抱俩、羡煞旁人,英扬嘴上虽爱逗他, 心里却对他极宠, 三人打打闹闹、恩恩爱爱,相处仍似新婚,江梦枕笑着说:“英扬一见到他的夫郎和孩子, 嘴都要裂到耳朵根,还让儿子当众骑在他的脖子上,刑部大狱里的人若是看见,定然会惊掉下巴...”
齐鹤唳轻笑一声,搂住江梦枕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你跟着忙了一天,累不累?”
江梦枕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哪有什么可忙的,不过是桃源身子重了, 我帮他看着老大不要捣乱,那孩子极活泼, 在园子里玩了一下午也不喊累,我真是好喜欢!只可惜我不能再给你生孩子了...”
齐鹤唳知道,这件事在江梦枕心里一直是个遗憾, 这几年孙御医仍一直为他调理着身子,却还是没有什么改善,他把手覆在江梦枕小腹上,劝慰地说:“今儿我看见武公子的肚子,不由想起你怀孕的时候,那时你有多辛苦,天天吃不下东西地吐,大半天都要躺在床上,我看着心疼,却一点也帮不了,最后...又是那样的结果。生子是要哥儿姐儿去鬼门关前走一趟,说实话,现在这样反倒好,以后你别再这样想,就当是我不想再看你受罪,也再承受不了你生产时那样的担惊受怕,是我不想要孩子,我怕孩子分去你的心,你只看着我就好。所以梦枕,别再觉得难受了,好吗?”
江梦枕摸着他的脸柔声道:“大约是因为你待我太好,让我越来越贪心了,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我不至于难受,只觉得有一点点遗憾...”
“我不遗憾,”齐鹤唳覆住他的手,“你在我身边,自此我的人生里就再没有遗憾两个字。”
江梦枕仰头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在“哒哒”的马蹄声中,两个人温存地互相依偎,偶尔说上几句府中的琐事,归家的路安心又静好。
-
-
“齐侯爷也有三十岁了,侯府还是后继无人,不知他着不着急?”御花园中,京城勋贵家未婚的哥儿姐儿都被太后邀来赏花,大家心里都知道,明着是赏花,其实是为马上就要十六岁的皇帝挑选皇后,说话的哥儿名叫王曼龄,年纪已有十九、自觉挑选不上,不免把注意打到别人身上。
孙芷汀轻轻撇了撇嘴,他今年三十有一、仍然未嫁,求亲的人太多,他挑花了眼,反而耽误下来,“你最好别打他的注意,齐侯爷是个怪人,你何苦去自讨没趣儿?”
“我知道,太后撮合过你们一次,他却没看上你,”王曼龄掩袖一笑,“那是时机不对,侯爷对贵君正在兴头上,眼里哪容得下别人?他凯旋求亲的事,至今传为美谈,只是时过境迁,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他还有个子嗣的问题要考量,正该收个身份高贵的良妾。”
他虽没明说这个良妾应该纳谁,却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年轻的哥儿姐儿总有一种青春的鲁莽与自信,他心里想着,江梦枕已有三十多岁,自己不过十九,年纪大的人自该给年轻的人让位,让一个权高位重、又正当最好年纪的男人守着年华渐老的夫郎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他却不想自己也有老去的那一天。
孙芷汀嗤笑一声,“当年的事,我后来回去一想,不过是太后拿我试试侯爷,侯爷要真上了钩,我不定会怎样呢...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何必去作死的捋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