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苑登时睡意全无,趿拉着鞋往李顽床边走,害怕道:“李二,李二你怎么了?”
然而李顽叫也叫不醒,反而抖得更厉害,齐苑没办法,还当李顽做噩梦,往身上他一骑,正想上手给他一巴掌帮帮自家好兄弟,李顽却突然双眼一睁,翻身而起,狠掐住齐苑脖子。
齐苑猝不及防,被他掐得双腿乱蹬,他哇哇直哭,没看到李顽惊醒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嘴里喊着李二你个贱人我以后不跟你好了!
听清是熟悉的声音,李顽才慌忙撒手,愕然看着四周。
他喉结滚动,扶着齐苑起来,纵使如此,齐苑也被他掐的一口气上不来,使劲捂着脖子咳嗽。
李顽见状,连鞋都顾不上穿,去给齐苑倒水喝,诚恳道:“对不住,我做噩梦了,梦里有狗追着我咬,我爬上树,那狗也上树,我跳下河,那狗也跟着下河,狗腿乱蹬,竟是扑腾得比我还要快,从我脚丫子开始啃,一路往上,最后我只剩个头,瞧着着这狗啃我脖子。”
“你别说了怪吓人的…”齐苑心有余悸,脑中出现画面,确实可怕,遂不跟李顽计较,正要重新爬回床上,李顽却一扯他的胳膊,犹豫道:“今晚咱俩一起睡吧,这梦实在可怕。”
齐苑警惕地护住胸,李顽却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抱住铺盖爬上齐苑的床,用被子搭了个狗窝,钻进去睡了。齐苑只好不再跟他计较,往李顽身边一躺,很快睡去。
可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又听到李顽在说梦话,齐苑不敢动,怕李顽再犯浑给他一拳。
屏息一听,这人嘴里神神道道,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曹懿,齐苑多少知道李顽娘亲的事情,又觉得他可怜,胆战心惊地伸出一只手,朝好兄弟背上拍了拍。
李顽不吭声了。
过不一会儿,齐苑困意上头,手拍不动了,刚一停,李顽又如狗梦中撒癔症般抽抽,齐苑只好又伸手拍他,反反复复,被李顽折腾了一夜。
翌日一早,齐苑挂着俩黑眼圈,对李顽迎头痛骂,李顽却满脸无辜,当真毫不知情,冤枉道:“不可能!我睡觉最老实,曹懿从没说过我爱撒癔症!”
齐苑啐了声,不搭理李顽,找个地方生闷气去了。
他本没在意,谁知李顽接下来几夜竟是又爬自己床上,愣是不肯单独睡。齐苑心中生疑,对李顽仔细观察,却发现他好兄弟不止睡不好,竟是连吃也吃不好了。放饭时虽如平时一样,连吃两大碗,饭量未减,饭桌上谈笑风生,与一群公子哥吹牛聊天,饭后却偶尔找个无人的地方,悄悄吐掉。
如此半月过去,李顽身形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人前无甚异常,人后却经常发呆。
齐苑实在看不下去,拉李顽去看大夫,李顽起初还不愿,齐苑便威胁说不去就给他弟妹写信告状,李顽一听,又满脸高兴地穿鞋去医馆,齐苑心想真是有病,他跟在后头嚷嚷道:“我看你这孙子得的是相思病……”
果然大夫没给他瞧出毛病来,倒是回去的路上,听到了一桩耸人听闻的消息。
那流州李家卖盐大户的儿子,在进京的路上给山贼杀了,母子二人一个不留,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齐苑吓得冷汗津津,一瞧李顽,心有余悸道:“咱们流州姓李的大族挺多,卖盐的好像就你们一家。”
李顽顺势点头,没说什么,一路上心不在焉,齐苑只当他被吓到,也没再给他捣乱,一回太学,却是见蚕豆在门口等着,见李顽归来,慌忙迎上:“少爷,你可回来了!”
“什么事?瞧把你急的。”李顽随口道。
“曹公子!”
李顽一怔。
蚕豆激动地不顾主仆身份,抓住李顽的胳膊高兴道:“曹公子来京看少爷,派人先行一步过来传话,明天晚上就到啦!”
李顽没吭声。
齐苑看不下去,推了把李顽,趴在他耳边大声道:“弟妹!弟妹来啦!你就这反应?李二,李二,你聋了?”
被推的人顺势晃了晃,平静地一哦声,倒没什么别的反应,脸上愣愣的,慢吞吞道:“那人来传话时,车行至何处了?”
“好像刚到离城近百里的横庄。”
蚕豆话音未落,齐苑眼前一花,李顽人已不见了踪影,蚕豆慌忙去追,大喊大叫:“少爷!你跑马厩干什么啊!”
李顽充耳不闻,牵出匹黑色矫健骏马。
那马野性未去,毛发光滑,体格健硕,李顽翻身上去,只听骏马嘶鸣一声,带着他绝尘而去。
市中未有急事,不可跃马急性,巡逻士兵追在李顽身后,要拿他问责。少年控住缰绳,嘴里喊着借过借过,将那马口狠狠一勒,在一突然冲出的小童面前停下,继而控着那马,绕过小童,欢快大叫道:“我替世子办事!你们找他去吧,多谢各位大哥!”
李顽连着半月来,头一次这样神采飞扬,头一次这样有了期待,曹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