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气反常河水涌动,诸多沙袋铸成堤坝,在岸边堆砌上来,垒成铜墙铁壁,外面村落三三两两散着,几户人家住在河边,孩童们在浮冰之中戏水,笑闹声叽叽喳喳传来,在林间肆意飘洒,震落碎叶无数。
陈靖默默伫立在那,化为一座石雕,冬雪自肩头融化成雨,似血水滚落而下,沾湿大半衣衫。
远处 马蹄袭来,鸿野自马背翻下,连滚带爬扑到陈靖面前:“将军恕罪!鸿野有要事禀告将军!”
“讲。”
鸿野在赫钟隐院外坐了一夜,那血气匮乏五内俱损如同魔咒,在胸中盘旋不休,天蒙蒙亮时他实在按捺不住,终于决定要将一切和盘托出,是罚是杀皆由将军定夺。
陈靖仔仔细细听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顶破土壤,自胸中奔涌而出。
先生与兰景明
肩上血肉疼痛,逼得他弯下腰来,狠狠按住肩胛,林间簌簌风声扇动,一只飞奴自半空掠来,他下意识抬起手臂,飞奴稳稳落在上面,抬起一条腿来。
陈靖忍过这波急痛,取下它腿上布条:“先生醒了?!”
他拍手唤马过来,甩鞭向赫钟隐院中跑去,鸿野跟在背后,片刻不敢稍离,两人飞奔穿过密林,前方传来马蹄鸣响,三个人齐齐骑马奔来,左右两人护着中间那人,几次想上前劝人下马,却总是阻止不成。
中间那人一袭白衣,坐在马上似乎气力不济,被缰绳甩得东倒西歪,骏马高高向上扬蹄,那人自马背翻下,狠狠朝地上栽去,旁边两人慌忙翻下,堪堪将人扶住,在地上滚动几圈。
“先生!”
受惊的骏马跑得看不见了,赫钟隐摔落在地,脸颊掌心沾满泥土,手臂蹭的血肉模糊,喘息呛咳不止。
陈靖翻身下马,慌忙将人扶住:“先生要做甚么?!”
赫钟隐面色煞白,嘴唇干燥皲裂,眼睫眉峰如冰雪凝成,寒凉不在人间。
“阿靖 ”
赫钟隐双膝跪地,手臂向上抬起,攥住陈靖衣衫,竭力嘶声吐息:“诛心草 ”
第89章
赫钟隐血气耗竭,说几个字便俯下身来,冷汗浸透脊背,散出周身寒气。
“先生,此地不宜久留,有话回去再说。”
陈靖欲要将人扶起,赫钟隐站立不住,指头虚软无力,额上冷汗直冒,浸透大半面容。
“你们先下去罢。”
四周将士纷纷散开,倏忽看不见了。
林外只有两人,陈靖扶不动人,干脆跪在地上,撑起赫钟隐身体:“先生请先起来,地上冰雪才融,当心寒气入体。我问先生一句,先生可是巫医族后人?”
赫钟隐悚然一惊,脊背高高弓起,似被踩住尾巴的猫儿,炸起周身硬毛。
“钦天监仙官与先生同出一族,”陈靖道,“先生血脉非同寻常,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仙官血脉能求风得雨,保大梁国泰民安。”
赫钟隐无言以对,阿靖吐出的每个字掷地有声,字字戳中要害,令他反驳不得。
“先生,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被人骗过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了,”陈靖道,“先生若还有恻隐之心,便不要再哄我了。我送先生回去,先生要将一切合盘托出,全都说与我听。”
陈靖口中哄劝,动作却分毫不乱,他将赫钟隐送上马背,直接送回院中,将人安顿好后他出来牵马,几声狼嚎自四面八方涌来,林中翠叶簌簌作响,马儿惊慌失措,陈靖抚摸马儿鬃毛,轻声安抚它们,直到马儿平静下来,他才松开缰绳,自院中向外走出,与白狼遥遥相对。
白狼呲出尖牙,脊背高高弓起,嚎出悠长啸鸣,那双深绿的眼睛竖成一线,透出汹涌杀气。
陈靖面不改色,攥紧手中长刀,肩背肌肉隆起,手背崩出青筋。
他面上平静,胸中惊涛骇浪,白狼的存在甚为稀有,称得上寥寥无几,这些年来唯一一次见到 还是少年骑白狼来救他那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