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为他经历这一番苦楚,也算是重情重义了。唯愿众人......心向所成。”云微抬手捋了捋须,便摇头叹息地走了进去,徒留下还在勉力支撑着的萧岑。
所谓仙山之顶果真非同凡响,浓雾障目阴风渐起,八方俱有寒意扑面而来。这大将军只在空地上跪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已是浑身冰凉战栗,神情恍惚,唇瓣微抖隐约透着青紫了。但他仍是咬着牙凭借那点儿随时都要游离的神智,硬是摇晃着从夜半“跪”到破晓,偶尔觉得要倾倒的时候,就稍微以手拄地借力片刻。
久而久之,这人非但双膝红肿不堪血流不止,便连八个指节处也被尖锐的石子儿磨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可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任凭残血就这么一串一串地淌落下来。
就这么生捱着,到了翌日鸡鸣时分,许是天老爷躲在那阴云后头犹瞧不过瘾,想再设些关卡刁难刁难萧岑,竟命小神无故降下倾盆疾雨,冷箭霜刀。
刹那间,山顶稍平处无不是飞沙走石,枝摇叶晃,忽明忽暗使人睁不开眼,那毫无章法的狂风裹挟着豆大雨点及泥块,招招打在萧岑的背上、手肘、后脑,力道之大令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喉头一甜几乎要呕出血来。
“九商......好冷......楚郎我好冷......你可否......再、呃!再抱我一回......九商,我、我......我埋在树下的杏花酿都可以、可以拍开泥封了......你何时再......”
其实萧岑被冷风骤雨这么一激,意识早已模糊不清了,甚至都到了需依靠不停咬着舌尖、掐着掌心软肉等法子方能维持神智的地步了。恍惚间,他甚至还“看”到了楚临秋身着浅紫常服,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玉带,脚蹬青缎小朝靴就这么朝自己走来,端的是俊美无俦气宇不凡。
那人唇角向上微微扬起,噙着一丝浅笑,眉目舒展正半蹲在他身边,神情温和地看着自己。
“九商!九商你原谅我了......你终于肯在梦里对我......笑了......真、真好,一顾......倾城......再顾......咳咳、咳咳咳......”后来也不知是倒伏在这雨水里被浸泡了多久,萧岑非但不感到寒凉彻骨,反而是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舒适得很,仿佛阖了眼便能沉沉睡去。
卿卿,这想是你卧在雪地中的滋味了。
“咳咳......萧岑终究是一无是处,拼上一条烂命,也......无济于事。楚郎,真不知你我二人同渡忘川,来生可还能忆起彼此?”
萧岑气息奄奄地侧躺在泥泞里,任凭雨点还打在脸上、身上,他的一只手死命朝前伸展着,四指虚握仿佛要去够那扇不停发出声响的铜门,却是怎么也触碰不到。
最后他无奈地卸了力道,而那两排长睫,则是蝶翼般地轻轻扇动几下, 便不受控制地紧紧闭合了眼眸,在意识消散的那刻,似乎还发出一声喟叹,“九商啊......”
......
“啊!!九商!!!”
“哟,可算醒了。大将军真是好眠,一睡五个日夜,算苦了我们爷无人照料!”
“......我这、这是去了幽冥地府?叔、叔平?你怎会在此处?你家大人呢?!九商......九商!!!”萧岑猛然睁眼自石床上直挺挺坐起,尚未回过神来,意识甚至还停留在自己昏睡前的那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