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随随便便一个年轻后生就随随便便读懂了《长生诀》?
难道这叫祝长生的年轻后生才是《长生诀》的有缘人?
就因为他叫长生吗?
这太荒谬了!
石龙开始怀疑人生,以至于他被顾青拂开了穴道都不自知。
“石前辈?”顾青叫了他一声,“你还好吗?”
石龙回过神来,神不思蜀的从顾青手中接过《长生诀》,抬眼愣愣的看着面容姣好的顾青,“你竟是看得懂?”
顾青反问道:“很难吗?”
石龙好想一个推山掌打过去,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又在顾青重新坐下来喝茶的时候,他悄悄的坐回到他方才打坐用的蒲团上。把顾青先前念出来的那四十九个字,对照着《长生诀》上的甲骨文,还有先前那些先来者破译的内容再来看,发现竟是十有八九可对得上,这岂不是说明他方才不是随口念念的,而是真的看得懂。
石龙目光极为复杂,又在心中权衡过后,在顾青从荷包中掏出茶钱时,一咬牙就跟顾青说道:“茶钱老夫不要了,你只管替老夫把通篇译出来便可。”
祝姓后生看起来还挺乐意的:“当真?”
石龙:“……自然。”
“那太好了,我此次出门匆忙,所带银钱并不太多,能省则省自是好的。”顾青眉开眼笑道。
他这样叫石龙油然而生一种《长生诀》就值一杯茶钱的错觉,旋即他就猛地摇头,这可是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传说中练就了这里面的功法,就能够长生不老的《长生诀》!怎么能是外面那些不入流的武功心法?
不,便是外面那叫他一个一流高手看不上的武功秘籍,都不知道能叫多少人抢破脑袋呢。石龙挺心力交瘁的,他转念想到先前那个卖《长生诀》只为玄金线的普通人,心中不禁一动,或者在有些人眼中,《长生诀》说不得就还不如一个馒头呢。
可怎么就还是很憋屈呢?
郁卒郁卒,石龙还是把《长生诀》递给了顾青,叫他来做通篇翻译。就这样顾青接过《长生诀》,就像是翻阅普通书一般把它翻阅完,然后只几息的功夫,他就给将原文翻译成了目前可通读的文字。
末了还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原来是修身养性的古方啊。”
石龙:“……”
石龙最终还是忍耐住了,因为他觉得这年轻后生这么误会没什么不好,毕竟如果他知道这是道家宝典,传到外面去,不知道会给他还有自己带来多少灾祸。又说《长生诀》是修身养性的古方,在很大程度上也没说错,对它有所了解的人都知它最大的功用,并非是什么顶尖的武功,而是能叫修炼的人长生不老。
那可是长生不老!
君不见曾经的始皇陛下都为长生不老入了魔吗?
不管怎么说吧,现在通篇被翻译了出来,石龙就已是心潮难耐,想要自己静静的继续研究。因而就把书从顾青手中夺过来,虽说这般有翻脸不认人的迹象,可石龙顾不了那么多,就那么送了客。
说来石龙也不担心这后生会自己把《长生诀》修炼了去,毕竟就算他记下来纲要,没有书中七幅人形图做辅助,也是没任何用的。那七幅人形图,石龙就好好的钻研过,七幅图中人形姿态无一相同,并以各种各样的符号例如红点,箭头等指引,似在述说某种修炼的法门,但不谙其意者不犹可,若勉强依其中某种符号催动内气,立时气血翻腾,随时更会走火入魔,着实危险之极。
石龙方才叫顾青翻译时,就没有让他看这七幅图。
又石龙现在认为自己有了《长生诀》的文字版,就能够一举看懂那七幅图,进而修炼出无上的绝学了,殊不知从前看不懂,就一直看不懂。
他顶多算是半个有缘人。
而顾青那边呢,他不仅把《长生诀》通篇记得清清楚楚,就连那七幅图都记得分毫不差,不可谓不是没有《长生诀》在手,但胜似拥有《长生诀》。
从石龙的小庄院离开后,顾青颇有闲情逸致的把《长生诀》和他逍遥派的“玄武定”放在一起比较。这怎么看都是来历久远,还被世人推崇到至高位置的《长生诀》更胜一筹,可若是叫顾青选,他是宁愿选择玄武定的。
长生不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再有顾青本身就已是长生不死的存在,他就不为自己再增加烦恼了。
这么一看,顾青还是有些嫌弃《长生诀》的,幸运的是它不是没有优点——
书中七幅图在顾青脑海中一时间挥之不去,图中的符号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牵引般,自动演化出更多玄而又玄的内容,这催生出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就像是顾青曾经沉入暴风雨下的大海中,在感受其无可限量又变化无端的同时,自己心生出一份感悟般。
现在的感觉,就像当时那般奇妙。
这其实很难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中有武学,更有武道。
武功有形,武道无形。
这其中的区别和关联,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说得清的。
顾青现在已无暇多想,他放任自己沉浸到那种玄妙的感觉中。
石龙的小庄院在扬州城郊,他本身财富权势都有,因而这小庄院虽小,可周遭环境清幽,在小庄院外就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林中并非是什么奇珍异树,只因常有人打理,而显得更加郁郁葱葱,便是树下也没有堆积多少树叶,当阳光从顶撒下时,斑驳的阳光,再偶有葱绿的树叶飘落,这使得树林中的景象虽不至于美轮美奂,可也是清秀宜人。
顾青本就是从这片树林穿羊肠小道而过,这会儿奇妙的感觉来了,他就停下了脚步。在他闭上眼睛后,身体缓缓飘到了半空中,到了最后他竟是凌空而坐,渐渐的整个人似乎和周围林木,大地,穿林而过的风等融和在了一起。
虫蚁行走声,芽草破土而出声,树叶舒展声,叶柄断落声……
夕阳西下,朝阳东升,乌云遮盖,细雨降落……
身体每一处都舒展开来,在大自然中沉浮,从中来又回归到其中。
顾青已忘却了自身的存在,直到有一日落叶的声把他从沉沦中唤醒。
顾青伸手接住那片落叶,人与叶,在一刻仿佛永恒。
然后,下一刻顾青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他抖落落在他身上的几片落叶,再举目望去,他很确信他这次入定的时间并不止三两天,更甚者已超过了十天。
事实上,距离顾青顿悟已经过去了七七四十九天。
一个人再是内力高强,也不可能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后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好好的,前所未有的好。可顾青就做到了,虽然他一点都为此骄傲。
顾青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无尽的幽光,他觉得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排解下心中的郁闷。
大概。
这般的顾青就又临时改变了他要去大兴城的计划,用顾长生的身份在江湖中行走起来。他本来想去挑战下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剑客,只刚出扬州,阴癸派门人就传来一个消息说碧秀心死了,而碧秀心的“娘家”慈航静斋上一任宗主,已在一个月前传位给了另一个弟子梵清惠。
顾青扬了扬眉。
说起来碧秀心原本是慈航静斋最被看好的圣女,就连梵清惠都要退她一射之地。只不过碧秀心和“邪王”石之轩相亲相爱,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自己圣女的身份,还“还俗”嫁给了石之轩。两个人去了蜀地隐居,过上了神仙眷侣的日子,据说还生了个女儿。
当年这件事可是轰动一时。
正道把这两个人的结合,称为碧秀心“以身饲魔”,又称什么邪不胜正,反正是把碧秀心这个慈航静斋的圣女,自己动了春心的行为说的要多冠冕堂皇有多冠冕堂皇,可把魔门给恶心得不轻。
这正道想找块遮羞布,有什么问题?
可他们何曾想过慈航静斋可是代表了佛道,通俗点来说慈航静斋是个尼姑庵,碧秀心再是圣女她也是个本该六根清净的尼姑。这尼姑动凡心,岂不是等于破了佛门戒律?结果嘞?
正道在拿这件事说事的时候,全然忘记了这一点。
事实上,不仅正道本末倒置,就连慈航静斋自己都“数典忘祖”——她们何曾做过尼姑打扮,又何尝做过尼姑的功课,守着尼姑改守的清规戒律?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冰清玉洁的仙子来着。
顾青本身对慈航静斋有多少恶感先不说,就是阴癸派和慈航静斋绝对可以称得上不死不休的关系。
这该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