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份资料是管家根据他提供的线索筛选出的可能人选。许江同通过陶希洪的生日推测出他母亲怀孕的时间段,重点排查这段时间出入中意两国、从事艺术相关职业的人员。
不过这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很多资料都查不完整。许江同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大胆假设仔细求证。
没想到居然在名单里看到了一个有印象的名字——曾经活跃于欧洲时尚圈的华人设计师蒋济哲。
他去世时不过而立之年,而许江同那时只有七八岁。之所以对他有印象,一是同为华人,听妈妈提过他的名字,二是他的设计确实可圈可点,在美术界颇有名气。
与才华相比,他的声誉在圈内却是一片狼藉。相传他生前一直未婚,却欠了一身的风流债,不知道和多少女人同床缠绵过。
后来当他在意大利北部一处海崖边坠亡时,外界便有传闻不排除情杀的可能。
不过正经档案里记载的死因是涉及商业合同纠纷,无力偿还巨额赔款而自杀。
许江同又对比了其他两个人的生平,发现无论是死亡时间、活动轨迹,还是身高、体型这类偏玄学的因素,蒋济哲都是最可能的人选。
他推测陶希洪母亲在03年12月前后怀孕,那时蒋济哲正好借着圣诞假期回国,在京州举办了一场画展。按照坊间风流才子的传闻,完全可以想象画展之后,他在某个酒店与人承欢作乐的模样。
但毕竟时间久远,单凭这些碎片化的联想根本无从定论。许江同看完资料后,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嘴快,让陶希洪过早地参与此事。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许江同只能在假设的基础上继续碰运气,看能否从已知条件中提取出和他母亲有关的信息。
她和蒋济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遗弃陶希洪?这两个问题至关重要。
许江同合上电脑,仰头看天花板,试图在脑中勾勒出她的画像。
或许是在画展上认识的?毕竟在这种宾客如云的会展上,是接触彼此的最佳场合。
沉思片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管家的电话:“你能想办法查到蒋济哲在京州举办画展时来宾的名单吗?”
“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恐怕很困难吧?”
许江同半个月前刚参加过雕塑展,接触过筹办会展的核心人员,还和他们聊过一些策划的细节。
“这个团队很久以前就开始承办京州的艺术展,他们对细节的把控非常严格。”许江同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可能,“或许他们会通过纸笔的方式登记来宾。”
语毕他走到书桌前,从专门放名片的抽屉里翻出了那人的名札:“等下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少爷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妥的。”
许江同又把信息过滤了一遍:“蒋济哲牵扯的商业纠纷具体是什么?”
“是和Diama集团签署的一份香水瓶的设计合同。”管家答道,“因为和对手公司的竞品撞了外观设计,导致Diama的亏损严重,被起诉了。”
“那款竞品是谁设计的?”
“实不相瞒,此人正是马格纳斯。”管家的语气有些吞吐,“费利克的父亲。”
闻言,许江同的手指一僵,失神地扶住桌沿,勉强找回了身体的支撑点。
智慧女神死于洛基的诡计——那幅画所描绘的艺术语言瞬间在脑中闪过。许江同一直觉得作者在暗喻什么,难道就是这件事?
“你再帮我查一下费利克家的族谱,还有蒋济哲的案子。”所有不可思议的巧合逐渐在许江同脑中拼凑成型,“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吩咐完任务后,许江同踉跄了几步,跌坐进床里。耳朵被嗡嗡的声音包裹,似乎有些耳鸣,连视线都模糊了。但这和那晚的恐惧截然不同,他说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震惊。
同为艺术家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假设没有错。
这么多年他一直被困在费利克精心打造的囚笼里,苦苦寻求让罪人伏法的方式;陶希洪也因为自己的身世自卑,在心头横生出一片逆鳞,变得敏感又脆弱。
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却在此刻出现了交集,就像一块散失许久的拼图,补上了彼此人生中的残缺与空白。
在与陶希洪成为伴侣时,许江同从未想过,这个小狗一样黏人的男生填补的不仅是自己单薄的情感。
而一切早就在他们还未遇见时便有了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