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窗外不远处有几只斑马在吃草,这个季节,肯尼亚境内的马赛马拉草原至少徘徊着两百万只成年角马斑马和瞪羚,以及在由南向北浩浩荡荡的迁徙过程中,新生的四十万只幼崽。大部队会在角马大军的带领下,在这里修整两三个月的时间,待吃光这里的水草,再返程南下,重新回到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大草原,休养生息。
它们就这样,追逐水源和新长的青草,在这片生态圈内,一圈又一圈的奔跑。
一些死在路上,或是被猎豹狮子咬断喉咙,或是趟过激流时被鳄鱼拖下河水,消失在急流中。
还有一些生在路上,出生一个小时后便学会奔跑,九死一生地长大。
残忍、悲壮,生机勃发。
“唔……”阳光晒透了眼皮,安嘉鱼不情不愿滚了半个圈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背后。
昨夜,小提琴家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草原的夜空,新月如钩,黯淡得几乎只剩个灰白轮廓,漫天星辰得以大放异彩,低得仿佛唾手可得,他侧躺在窗边的沙发上贪婪地盯着这只巨大的珠宝盒,迟迟舍不得闭上眼睛。
乔郁绵陪他看了许久,拍一拍眼前被星光照亮的肩头,劝他早点睡,因为游猎要起早,不能赖床。
“你别动……”安嘉鱼才转过眼,便忽然捏住他的下巴,“不要眨眼。”
“嗯?”这怎么可能,他轻轻翻身,目光追着那抹爬下床的黯淡人影。
“别动啊!”安嘉鱼取来巨大的单反相机。屋子里不开灯,光是调整参数就耽误了许久,乔郁绵实在熬不住眼睛发酸,偷偷眨了好多次那人也根本没发现,他甚至放心地打起了哈欠。
“小乔,看我。”安嘉鱼蜷着膝盖坐在他身边,黑洞洞的镜头架在膝头,用尽全力保持静止。
咔——嚓——
黑暗中,快门速度极慢,乔郁绵盯着镜头不敢眨眼,就这么反反复复,咔嚓咔嚓,拍到人都发起了呆。他想起曾经的自己很讨厌面对镜头,一旦有人想要给他拍照,他就不自觉变得僵硬。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讨厌了呢……他越过镜头,看着安嘉鱼咬住嘴唇认真拍照的样子,在记忆中搜寻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个关键的契机。
那时候,安嘉鱼与他在薄薄的海浪中追逐扭打,拼了命想要拍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