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绥从梦中醒来,脸上挂着两行泪,可能是眼睛有泪的缘故,看人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模糊,他眯着眼,看着李成蹊在他面前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成蹊。
李成蹊也没有给他看接下来的故事,他又如何离开了他,为何分别这么多年。他只模糊记得他曾经做过的梦,那梦飘忽不定,似真似假,他成了狐狸身,被李成蹊抱在怀里,李成蹊的道袍上全都血,披头散发,赤红着双眼,如癫似狂,指着前方道:“杀了他,杀了他!”
他是在那个时候入了魔么?又是怎么恢复的?
他又闭上了眼睛,觉得头疼的厉害。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头天都已经亮了,却是个阴雨天,滴滴答答下着雨,院子里的春花,打落了一地。”
李成蹊淡淡地说。
胡绥又睁开眼睛,听李成蹊继续说:“他们告诉我说,你被杀死了,我只看到你的尸体,小小的一只狐狸,被挖了心,割破了喉咙。”
刘天师保得住昭凌,却保不住那只狐狸。那可是只妖狐,留下来祸害无穷。
昭凌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在道门之中,再没有他容身之处。刘天师让他带着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狐狸远走他乡,终生都没有再有人见过他。
李成蹊用那只被挖心的小狐狸的皮毛做引,去寻胡卿九的来世,结果在秋邙山一山洞中寻得一只刚生的红狐,他便带着那小狐狸归隐山林。
这世上不管是人还是妖,死了便是死了,投胎转世以后,身体不再是那个身体,灵魂不再是那个灵魂,哪里还是胡卿九。
他便修习了入梦术,要给那小狐狸看他的前生,很快就发现原来当初被杀死的,竟然不是胡卿九。
李成蹊去找了刘天师,刘天师终于承认,他将胡卿九送走了,昭凌带着他和一些小狐狸远走他乡。
“身为百花门掌门,你的身边,又怎么能留着一只狐狸。至少在人妖之间的裂痕没有修复之前,你不该与狐狸有任何的瓜葛。”
那胡卿九又到哪里去了呢,茫茫人海,竟再也找不到。
他便给他身边的那只小狐狸改名,小九变成了小酒,李小酒,随他的姓氏,跟着他修行。这只替胡卿九死的小狐狸,他要替胡卿九报答他,助他修炼成精,活千年万年。
沧海桑田,时光如白驹过隙,只有胡卿九当年在他窗下种下的梅花越长越大。时间久了,十年,百年,好像哀痛也淡了,他对于胡卿九的寻找也不再那么迫切,然后有一天看书,看到归有光写的《项脊轩志》,上面说,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李成蹊平生唯一一次埋首痛哭,夜深人静,唯有那株梅花树开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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