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来身死,他到地下见了母亲,又该怎么解释?
岳溪云回过神来后,还未来得及骂一声“荒唐”,清静君便轻轻拍了几下掌,示意四门弟子安静下来。
岳溪云充满希冀地望向师兄,把阻止这个丢人东西的重任交给了他。
待四野安静后,岳无尘含笑起身,温声道:“……行之,我为你攒的聘礼终是能送出去了。”
徐行之难掩喜色:“弟子谢过师父!”
岳溪云:“……”大意了。
他怎生会忘,师兄疼宠这徐行之已是没边没沿了!
这一声“荒唐”若是骂出来,便是当着四门之人驳了师兄颜面,岳溪云只得忍下一口闷气,决定等众人散去后再劝导师兄三思。
孟重光站在人群里,随众人一道呆愣当场。
他眼中只剩下了刚比过最后一场、发鬓微乱、眼眸含光的青年。
求得师父首肯,徐行之心里欢欣,甚至来不及站起,便单膝冲着台下的孟重光伸出了右手,招了一招。
来啊。来我这里。
孟重光终于从幻梦中苏醒过来,一把推开站在他前面宛如泥雕木塑的人,朝着那道人影踉跄奔去。
在他眼里,众生虚化,世上只剩了徐行之一人。
天妖本性阴邪,不晓世间事,不通人间理,却拥天灵,享慧根,一步行差踏错,便会为祸苍生。
好在,徐行之来了。
此人把他从混沌蒙昧之中带出,悉心教养,真心相待。
为了他,孟重光剪除爪牙与羽翼,渐渐把自己修饰成一个他喜欢的模样,只为了能与他相配。
从天雷间的一吻,他便与徐行之挑明了身份与心意。
彼时,徐行之眼中有惊讶,有不安,有怜惜,但唯独没有厌恶。孟重光便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并未料到,这话会由徐行之主动提起,在光天化日,在大庭广众,他对自己伸出手来,三千世界俱化为了情深意重的一笑。
孟重光眼里唯有徐行之,自是不知道被他推开之人究竟是谁。
九枝灯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勉强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站稳。
他这一栽,好像有一整个世界从他胸腔里掉了出来。
他哪里不知道,师兄绝不会选择与非道之人做道侣,但痴心难改,仍望着有一日可有什么神迹发生……
九枝灯心中乱糟糟地响着些声音,直到一只手突兀伸来,用救溺水者的粗暴气力把他捞起,又伸掌横拍了他的后脑,他方才转醒。
他回头一看,是罗十三。
罗十三也不看九枝灯,目视前方,又拍了一把他的后背,低声道:“……有点儿出息。”
九枝灯怔忡着扭头望向台上执手相望的二人,心中本是麻木,被这一拍,却觉出了痛来。
当然,徐行之这一通混闹还是得了报应。
上上次温雪尘造访风陵山,恰好见徐行之面带忧色地摇着扇子喝闷酒,问他何故,他含着壶嘴郁结道:“……兄长不同意我与重光的婚事。”
因此,温雪尘很是怀疑,这次徐行之不肯前去担任秩序官,是存了私心,想循机留在徐平生身边多多卖乖讨好,好叫徐平生软下心肠,答允他那荒唐要求。
温雪尘想着种种繁冗心事,难免凝眉。
周弦轻轻一哂,环顾四下确认窗外无人,随即款款于他膝上落座,以拇指抚平他眉间皱痕:“皱眉可不好看。”
温雪尘依言展眉,冷肃面颊微红,摆出丈夫排面,斥责妻子在青天白日里不像样的亲昵举动:“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