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人流不多,显得很冷清。我一推门进去,就见商芸柔坐在靠窗的位置,正面无表情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在想什么。
她对面的椅子一早便被拿走,为我的轮椅空出地方,这点可以说十分贴心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
我一出声,她迅速回神,朝我看过来。
“没有,我也没到多久。”她将饮料单递给我,“要喝什么?我请你。”
这时,服务员见有新客人也走了过来,我没有看饮料单,直接让他给我上了杯柠檬水。
“我很喜欢这家的多拿滋。撒上开心果的巧克力淋面,松软的面包,不甜不腻的内馅,海阳每次经过这附近都会给我买。”说话间,商芸柔将滑落颊边的一缕长发撩到耳后,“但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会腻,我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给我买三个,我只会吃一口,买一盒,我只会吃一个,剩下的全都扔进垃圾桶。这样既成全了他的心意,又不会让自己少一样爱吃的东西,一举两得。”
分明还是同样的五官同样的妆容,可我总觉得今天的她和之前几次都不太一样。她不再堆起热情的笑意,不再散发平易近人的气质,甚至连一个善意的眼神都懒得给予。
没有杨海阳,没有商牧枭,没有盯着她的“第三人”,她完全释放了自己的本性。
先前除了容貌上的相似,我并不觉得她与商牧枭性格上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共同点。但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错了,他们果然是亲姐弟——只要愿意,他们可以让任何人喜欢上他们,只要愿意,他们也可以伪装成任意讨喜的性格。
“你找我来,是为了谈商牧枭的事吧?”我懒得和她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说正事。
商芸柔看我半晌,搅拌着面前吸管道:“我不想你伤得太深,北芥,你是海阳的朋友,我不会害你。”
先礼后兵,我预感她接下来没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怎样?”
“牧枭和你交往,不过是为了用另一种方式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也算养他长大,他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他不可能和你长久的。你现在是美味的多拿滋,甜蜜新鲜,可等时间一久,你就会变成令人作呕的垃圾食品,归宿唯有毁灭一途。”她直视着我,一字一句,语重心长道,“别让爱情死在最不堪的时候,北芥。”
撇去她糟糕的比喻,她说得不无道理,但可惜……晚了,已经死了。死的何止不堪,简直惨绝人寰。
经过一晚的情绪沉淀,我已能平静、理性地看待我和商牧枭的这段感情。不得不说,商芸柔果真是最了解她弟弟的,我很认同她对商牧枭的解析。
而认同她的同时,我也有些感慨:“人类说到底都是自私的生物,以满足自身欲望为先。你不让他干涉你的感情生活,却必须掌控他的人生,是吗?”
听出我话里明显的嘲讽意味,商芸柔却并不生气。
“你会认为我双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只是尽量想让大家看起来正常点罢了。你知道要维持这个家的‘正常’是多难的一件事吗?”不等我回答,她便自己给出了答案,“你不知道,商牧枭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她往后一靠,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时候与商牧枭格外像。
“为了过上正常的生活,我可以不惜一切。”她特意咬重“正常”两字的音节。
怔然片刻,心里重复两遍她的话,我才算理清其中意思。
因为想要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家,所以不能容忍任何的不正常吗?
商家果然如方麒年所说,各个有问题。就连看着最正常的商芸柔,都为了追求所谓的“正常”而偏执至此。
我犹疑着问出口:“和海阳在一起,也是为了寻求‘正常’吗?”
其实我更想问,她对杨海阳的爱是否有先决条件?
“正常”虽然相比财富、美貌容易达成的多,但不能因为它的普遍而否定它发生变化的可能性。如果有一天杨海阳变得不再“正常”,她还会和他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