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我已经上一年级啦,但是顾梦蕊这个笨蛋还在上幼儿园,真是羞羞羞!”翟宁宁说。
顾梦蕊是她的好朋友,或者也算不上是她的朋友,至多只能算是她在幼儿园的跟班。翟宁宁说话三句不离顾梦蕊,就连现在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翟宁宁心里还惦记着,总要拿顾梦蕊出来说事。
程郁知道这是翟宁宁和翟雁声一脉相承的性格,或者说这就是翟家人的固有特质,他们永远这么居高临下地审视每一个人。
到底舟车劳顿,再加上车里暖风一吹,宁宁没一会儿就困倦地缩在车上睡着了,程郁扭头望向窗外。他几乎没有去过云城的新城区,事实上来云城小半年的时间,程郁几乎哪儿都没去过,一直过着宿舍、食堂、车间三点一线的生活。
此刻程郁放眼望去,才发觉新城区与其他的城市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灯火辉煌,霓虹闪烁,年节底下,路灯上都挂了喜庆的红灯笼,将街道照得喜气洋洋。
翟雁声没有说话,程郁也没有说话,直到翟雁声将车停在一家酒店的门前。程郁还不知道原来云城也有如此高端的酒店,看起来仿佛北城区的确是另一个世界,处在上个世纪似的。
门童殷勤地来泊车,翟雁声用外套裹着翟宁宁将她抱出来,程郁跟着下车,为翟宁宁戴上兜帽,免得她受风着凉。翟雁声就抱着翟宁宁等着,直到程郁给翟宁宁戴好帽子,再掖好漏风的衣角,一如这许多年来他和翟雁声对翟宁宁默契的照顾。
翟雁声已经定好位置,程郁跟着他进去,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伏在他肩上呼呼大睡的宁宁,以及眼前那个穿着长大衣的高大身影,一切似乎从未变过。
翟雁声仿佛背后有眼睛似的,已经察觉到程郁的茫然和犹疑,连头都没有回,只微微偏过头,露出他线条凌厉的侧脸。翟雁声鼻梁高挺,眉骨突出,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是上翘的角度,这让他看起来随时随地都在俯视旁人。
很少有人能经得住翟雁声这样冷淡而满含警告的一个侧脸,程郁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出于下意识便跟上了翟雁声的脚步。
程郁跟着翟雁声进了包间,只他们三人待在这么大的一个包间里显得太过冷清了,但翟雁声不说话,程郁就也不敢说话。
翟宁宁还没有醒,翟雁声便将她抱在怀里,冲着程郁抬抬下巴,施恩似的说:“坐,老站着做什么?”
程郁捡了翟雁声最下首的位置坐了,隔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和翟雁声遥遥相望。翟雁声并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他的手指抚过翟宁宁幼嫩可爱的脸,说:“你走了这半年,宁宁很想你,几次闹着要来找你,但我跟她说了,期末考试要考第一名才可以,你猜猜她考了多少?”
翟雁声将这件事说得如此稀松平常,程郁走了小半年,他好像从来没有忧愁过程郁去了哪里,要如何找到他,仿佛程郁的一切都在他手中尽数掌握。这种自己从未真正离开过翟雁声的恐惧盘踞在程郁心头,远比翟雁声找上门来更为可怖。
见程郁面色惨白,翟雁声也不逼迫他回答,他只笑起来,说:“宁宁考了一百,每门课都是一百。”
程郁喉头发紧,声音也是沙哑的,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那宁宁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