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他们经常吵架,都看对方像乌眼鸡,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告对方的状。她七八岁的时候,隔三岔五就要欺负欺负二哥,哪怕他是条近一米九的壮汉。每次当她从沙发上飞扑到他背上捶他时,他总能稳稳地接住,然后一边怒骂,一边把她扔到一堆沙发垫子里。
是从那个在家里担任仲裁的家伙离开后,她和他才停止了这种鸡飞狗跳的争执,开始在这乱世里相依为命,勉勉强强活了下来。
头顶和旁边的石壁上,不时闪过形状奇特的石头。铁梯被震落的石头砸得扭曲变形,但除了中段堵着的那块大石头,别的地方也还勉强能够供人通行。陆志飞紧紧牵着卢九月,小心翼翼从石头上攀爬过去,终于到了台阶尽头。里面突然变得空旷幽深,火把的亮光照在里面,如同浮在河面上的小小荧光。
这里是溶洞的尽头,一个礼堂大小的大厅。以前没这么黑,到处都布着灯。五彩的灯光下,能看到周围千奇百怪的石笋石柱。钙化的岩石层层叠叠堆积起来,像一座小山,山坡上则是一片片微型的石头梯田,里面盛着一洼洼水,映着灯光很漂亮。
那时他来这里玩,是和那个人一起。他们在灯光幽暗的溶洞里走,游客不多。他趁机牵住了那个人的手,把他拉到石柱后面,接了个悠长的吻。——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陆志飞深吸一口气,把那个人从脑海里赶开。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岩石的顶端。通往外面的路早已经被震下的石头毁坏殆尽,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带卢九月从这里走出去。
溶洞曲折幽深,不见天日。微弱的灯光下,不时有老鼠从岩缝里惊起,骨碌碌爬起来,像碎裂滚落的石头一样跑向暗处。
还好,都只是老鼠而已。
这个溶洞是个已经丧失了生气的死洞。里面光秃秃的,没有食物,流水也几近干涸,养不住大型生物。这也是陆志飞选择从这里走的原因。路虽然很不好走,还得时时防备头顶掉落的石头,但跟那条盘山公路相比,还是安全了许多。
毕竟,一条严重损毁塌陷的公路、上面还覆盖着又厚又滑的积雪,以及山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来的野兽,加起来是件很要命的事。
为了吸引游客,溶洞的路刻意设计得悠长曲折。搁在以前是风景,这个时候走起来就特别折磨人,尤其中间有几段,坍塌的石头几乎把路堵死,陆志飞费了很大力气,才和卢九月从里面穿过去。
卢九月被她哥牵着,跌跌撞撞走得出了汗。一个多小时后,小路才逐渐开阔,雪光通过洞口照进来。陆志飞把火把熄灭,藏到了旁边的石缝里,解下一把长斧握在手里,和卢九月一前一后走出了巨大的山洞。
积雪在洞口处形成一个半人高的缓坡,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观察洞外的情形。卢九月趴在洞口的雪堆往外望,就见远近都是树。风吹过黑色的树林,树们发出悠长的吱嘎声。不时有雪压断枯枝,摔在地上噼啪作响。
洞旁本来有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刻着景区名称,现在也被积雪覆盖得严严实实。
陆志飞从洞里出来,顺着谷底往外走,一路小心观察雪地上的痕迹。一般的小型动物,像麂子、鬣狗、獾猪之类的并不需要警惕,需要警惕的是成群的狼、大型动物、流窜进来的丧尸或人,尤其是人。幸而他们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奇怪的足迹。
陆志飞暗暗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他们住的坪子暂时是安全的。
他们继续前行时,陆志飞把周围的标志指给卢九月看,天阴沉沉的,像一口灰色的锅扣在头顶,很可能还要下雪。大风雪的天气里,野外非常容易迷失方向,一旦找不到栖身之地,就会被冻死在雪地里。
他们尽量挑平坦的地方走,中途坐下来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一直到远远望到山坡下的出口,陆志飞才停下来,指着前面说:“你每次到这里就可以了。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