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裴云姗嘟起了嘴,撒起娇来。
侍书侍画对视了一眼,叹道:主子果然厉害!连京城里来的这位姑小姐都收拾的妥妥帖帖的。原先气场多强大的一个名门闺秀啊,怎的到了小姐
面前,就变得这么天真无邪,没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自觉呢?!
终于,老祖宗歇息够了,被请到了宴会厅里。
裴闵氏满头银丝,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精神头儿还不错。个子不高,声音却很洪亮,铿锵有力。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倒是挺好相处的。只不过,那眸子里散发出来的精明,却令裴瑾隐隐感到一丝不舒服。
“给老祖宗拜寿!”随着一声高唱,裴府上下,老少便跪了一地,那场面甚是壮观。
裴瑾与裴云姗站在一个不怎么起眼儿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的叩首,既没有失了规矩,也没有半点的热情。毕竟这下跪磕头的时候,膝盖下面可没垫着蒲团。那冰凉的青石板,跪得久了,可真要人命。
“好好好…都起来吧…”老祖宗心情似乎不错,笑着抬了抬手。
裴瑾默默地揉了揉膝盖,苦不堪言。
“一会儿就要献寿礼了,瑾儿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裴云姗悄悄地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提点道。
裴瑾无所谓的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前面一的都是长辈们,排到玄孙这一辈儿,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可怜老祖宗没叫坐,她们就得老老实实的站着,腿都酸麻了。
无聊之极的时候,裴瑾便开始关注起每家送的礼来。说起来,那些礼物还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有送名贵玉石的,有送金银首饰的,有送名人字画的,还有的干脆直接给了银票,一了百了。
裴瑾发现老太太一直温和的笑着说着好,并没有对哪个人送的东西特别的称赞。光是这一点,就让人觉得她深不可测。不过,裴瑾看的出来,当那些贵重的物件儿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嘴角的弧度更为明显一些。而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她不过是轻轻地瞥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
这人呐,不管多大的年纪,不管多么的精明,始终还是逃不开名利二字。老祖宗这等的人精,也是爱财的啊!
所以,当裴瑾那不怎么值钱的字绣被丫鬟捧上前去的时候,老太太几乎是有些嫌弃的撇开头去,眼里的笑意也慢慢的消褪了。
“这老八的孙女也太随意了一些吧,居然送了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真是太抠门儿了…好歹也是个知县的女儿,这样的东西也拿得出手?”
“还是要当皇妃的人呢,竟然这般不知礼数,真是令人失望啊…”
四周看热闹的亲眷聚在一起,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老祖宗不想在人前失了风度,便开口道:“这字倒也绣的工整…寓意也不错,可见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突然,人群中一个小丫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是啊…我三姐姐可是花了三天的功夫,才绣好这副字的呢…她不擅女红,但好歹也是尽了一份孝心。虽说寒碜了些,到底也是亲手做的…”
她这么一开口,顿时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裴瑾暗暗叹了口气,这裴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抹黑她,唯恐天下不乱。只是,就算让她丢了脸面,难道她脸上就好看了?毕竟她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裴瑾丢人现眼了,整个府里都面上无光,更何况她也是这偌大的裴府中的一员呢。
“襄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还望老祖宗海涵。”老夫人狠狠地瞪了裴襄一眼,忙上前给打圆场道。
裴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可以羞辱裴瑾一番,哪里肯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炫耀自己送的贺礼呢。“祖母…襄儿不过是实话实说嘛…哪里就是不懂事了?”
“你还说!”老夫人冷冷的呵斥了一句,道:“你个没脑子的!你是巴不得让咱们八房在整个裴氏族人面前出丑吧!”
老夫人积威已久,这一个眼神才让裴襄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高声喧哗。恰好此时,大管事已经唱到裴襄名下,报出了她的寿礼——天山雪莲一颗。
众人在听到这宝贝的名称时,都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天山雪莲,真是好大的手笔!
不过短短的艳羡过后,众人心中又升起了疑虑。八老太爷的第三子好像是个庶出的吧?而且
才是个六品的县令,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去弄来这么个宝贝?要知道,那天山雪莲可是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的东西!
这个疑问一旦产生,便如滚雪球般产生了许多联想。
莫非,他是贪污了民脂民膏,所以才搜刮了这么多钱财?莫非,他收受了贿赂,替有钱人办了什么事?总之,每一个联想都好不到哪里去。
裴燕山一张脸气得泛白,真恨不得将这个败家女给狠狠地揍一顿。老祖宗的寿辰,她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看着四周那一道道质疑的目光,他就算有一千张嘴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起初,马氏和裴襄一样,也暗自得意着。
这些亲戚中,谁送的东西也没有她们母女俩的这份礼贵重。从老祖宗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她有多喜欢这个东西。
只是短暂的欢喜之后,却变成了深深的焦虑。
果然,老祖宗将那东西放在了一边,沉声问道:“燕山…据我所知,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吧?你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即便是因为孝心,也不该如此没有轻重,你应该没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平白辱没了裴家的名声吧?”
老祖宗这一开口,四周都变得安静下来。
裴瑾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等着好戏开场。
裴燕山一脸羞愧的走到老祖宗面前,拱手行礼道:“老祖宗明鉴,就算借孙儿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违背祖训,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来啊!”
“那你说说,这样名贵的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老祖宗最是要面子的,而且今天在场的还有不少蒲州当地的乡绅名士,这么多人看着,她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否则,裴家的声誉便要毁于一旦了。
书香门第,最讲究的就是诗书礼仪。钱财之于高风亮节的书香门第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不能太过看重。即便心里喜欢的要死,也要违背良心高谈阔论一番,来表达自己纯洁高尚的情操。
裴燕山心里那个苦啊,真心后悔娶了马氏这么个眼界小的妇人,生了裴襄这么个蠢笨如驴的女儿!
“燕山,你怎么不说话?莫非这天山雪莲真的来历不明?”老祖宗一发威,下面的人都忙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裴燕山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后背直发凉。他要是实话实说呢,不但面子里子都没了,还要背上私吞嫡妻嫁妆的骂名。若是不说实话,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应对。毕竟,那天山雪莲真的是太过名贵。以他的俸禄,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怕是也买不起的。
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便是他此刻的尴尬境地。
裴瑾冷眼看着她的便宜爹,还有马氏母女,眼神充满了轻蔑。裴云姗站在她身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一股凉气,让她浑身不自在。
裴燕山的沉默,令老祖宗怒不可遏。
“你这个逆子!你倒是说呀,这天山雪莲打哪儿来的?!”不等老祖宗骂出口,老夫人田氏已经举起拐杖,朝着裴燕山抡了过去。
马氏见夫君被打,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而裴襄早已吓呆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燕山已经被打了好几棍,却又不得不极力的忍耐着,否则还要被说成是忤逆长辈的不孝之人。
“祖母…求您别打了!那天山雪莲是从母亲的嫁妆里拿出来的,爹爹并没有做对不起裴家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