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瞧着那蓉姨娘的做派,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从专门伺候男人的地方出来的货色…”侍画红着脸说道。
“勾栏院的姐儿么?似乎又不太像…”起码她的身上见不到那种风尘气息。
大房的杜姨娘可不就是青楼女子么?容颜不俗,举止轻浮,尖酸刻薄。但蓉姨娘与她又有些差别,既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又带了些狐媚女子的妖娆。放佛一个人的身上,能同时出现两种不同的风情。
“有意思…”
福善堂
“老夫人,外院的婆子说是有事禀报…”重新回到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恭敬地垂手站立着,言行举止十分得体,较之以前的确收敛了不少。
老夫人满意的瞥了她一眼,道:“怎的这么些小事也来烦我这个老婆子?”
杨嬷嬷原本想替大夫人说两句好话的,可是瞧见二夫人在一旁,只得生生的打住,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大房那边的事情,老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大夫人做了几年的当家主母,似乎脾气见长。大老爷不过是纳个妾,她居然如此沉不住气,还与大老爷顶起嘴来。老夫人原本想训斥大老爷几句的,可到底还是偏心自己的儿子,又对尤氏极为失望,想借此好好地敲打她一番,故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那蓉姨娘进了门,还送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
如此一来,大夫人告状无门,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病情就更重了。
彭氏见杨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果真是个势利的婆子,大夫人失了势,她便不敢继续偏帮着她了。大夫人的那些贿赂,还真是白送了。一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啊!
“大嫂这一病可不轻…这掌家的重任自然又落到老夫人您身上了…这府里的人,不仰仗老夫人您,还能仰仗谁?”彭氏惯会说些甜言蜜语,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专挑老夫人喜欢听的话说,顿时让老夫人的眉头松快了不少。
“我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老二媳妇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将二房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可见是个心灵手巧的…也罢,杨嬷嬷你去传个话。就说这些小事今后不用拿
来烦我了,直接禀明二夫人就行了。”说完,老夫人又转过头来对彭氏说道:“老二媳妇,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一些。老大媳妇身子不适,我也没那个精力了,你就先担待着吧…”
二夫人心里窃喜不已,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依旧是那般的不骄不躁。“能够替老夫人分忧,本就是做媳妇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老夫人您身子可硬朗着呢,说这番话不过是抬举媳妇,给媳妇一个锻炼的机会罢了…”
老夫人会心的笑了起来,对彭氏愈发的满意。“你的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这些年让尤氏管着家,也是因为她嫡长媳的身份。可如今,你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没想到年纪越大越往回活了,做事也没个分寸!”
“大嫂想必也是气糊涂了,才会顶撞了大伯。”彭氏轻叹一声,神情颇为惋惜。
老夫人虽然自个儿不喜欢老太爷的那些妾,可在人前却依旧摆着一副国民好妻子的形象,标榜着世家大族当家主母的模范。“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应山不过是纳个妾,她不大大方方的接受也就罢了,还当众给自己的夫君难看,实在是有些过了!嫉妒,可是七出之条里头最容易犯的一条。作为掌家主母,她就该给府里的人做好榜样,怎可为了这么点儿小事闹得阖府上下皆知,凭白的让人看了笑话…她也该好好的警醒自己了…”
“…”彭氏还想替尤氏说两句,却直接被老夫人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也一直对尤氏颇为忍耐,不与她一般计较。可这一次,的确是她做错了,就该受点儿教训。”
“是…媳妇知道了。”彭氏受教的低下头去,细心的聆听着。
老夫人就喜欢看她这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心情不由的大好。“娇儿的女红学的怎么样了?这几日也不见她来闹我,是不是嫌我这个老婆子太过罗嗦了?”
彭氏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答道:“这丫头的性子老夫人还不清楚么?哪里是个能安静的坐下来绣花儿的主儿,跟个猴儿似的…听说老夫人近来睡不好,这丫头不知道打哪里听来一个偏方,正张罗着给老夫人您做个益气宁神的凉枕呢…”
“难得这丫头还惦记着我这个祖母…你也该让她静静心了,再有一两年也该及笄了,该收敛的就要收敛…”老夫人借题发挥道。
彭氏连连点头,乖巧的应了。“老夫人说的是…媳妇正想给她请个教习嬷嬷,让她收收心呢…”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嗯,那就去请个教习嬷嬷,让院子里的几个丫头都好好儿的学学…”
彭氏笑着应了,心里却狠狠的将老夫人咒骂了几句。她请教习嬷嬷来教导自己的女儿,凭什么连带着那几个也要跟着一起学?这不是替他人做嫁衣么!
“说了这么会子话,好像又困了。老二媳妇你先回去吧,以后府里的事情就暂时交由你打理。”老夫人困顿的打了个呵欠,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
二夫人从善如流的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出愉悦的弧度。她经营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所成效了。
也许,她也该去见见那个人,让她再添一把火,让大房的矛盾更深一些。
瑾芜院
“小姐猜的不错,那蓉姨娘果然有问题!”侍书一边往嘴里灌着茶水,一边喘着粗气说道。
“有话慢慢说,不急…”裴瑾见她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里暗暗有些心疼。
这两个丫头跟着她的时日不算太长,但一直还算忠心,而且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她们也从未让她失望过。例如这侍书,擅长打听消息。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给她提供重要的线索。
侍画话不多,却是个稳重的。院子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由她一手打理,从未有过失误,让那个她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这么大热天的,她却要侍书四处奔走打探消息,的确是难为她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侍书才继续说道:“小姐…那位同州大人的府里的确有个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可听说前些日子不堪外界的羞辱上吊自杀了,这尸身刚下葬没多久呢!都还是新鲜热乎的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位大人居然默默地将女儿埋了,对外却宣称女儿去了庙里休养。过了不久,这位蓉姑娘就到了同州府,摇身一变成了人家的闺女。”
bs“做的那般隐秘,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裴瑾笑着问道。
侍书洋洋得意的道:“说来也巧了…前儿个夜里,我夜里睡不着便在府里四处晃,没想到居然撞见两个意想不到的人躲在一个隐蔽之处说话。我一时好奇,便躲在附近偷听,却没料到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好死不死的听到了这个秘密…”
“哦?你说的那两个人,不会是二夫人和齐姨娘吧?”裴瑾淡淡的开口问道。
侍书惊愕的张大了嘴,眼睛也不时地眨着。“小姐,您可以不可以别太聪明?也好让我再多得意一会儿嘛…”
裴瑾掀起嘴角,叹道:“可惜我太聪明了,没办法呀…”
两个丫头顿时额头冒黑线,主子您能不能谦虚一点儿?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侍书竖起了大拇指。
“小姐怎的猜到的?侍书好像没有任何提示…”侍画也充满了好奇。
裴瑾一边摇着手里的纱扇,一边像聊天一样的叙述了起来。“其实很好想明白啊…大夫人失势,谁是最大的赢家?”
“自然是二夫人…”侍书口快的答道。
“这不就得了?!”裴瑾摊了摊手,道:“这府里,最有野心也最有实力与大夫人一较高下的,便也只可能是这位表里不一的二夫人了。别看她平日里一派和气,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私底下却不知做了多少功夫,否则怎么能得了老太太的喜欢?”
稍作停顿之后,裴瑾才又继续说道:“不得不说,我这位二伯母还真有些本事。能将大伯母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对她的性子了如指掌。不过是用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将大伯母从掌家主母的位子拉了下来取而代之。这份手段,还真是值得好好儿的学学呢…”
所谓的杀人不见血,便是如此了吧。
合理的利用了大房的矛盾,看似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挑起一场战火。而大伯母居然还真往这个陷阱里跳了,不但跳了而且还不自知。白白的将牢牢握在手里的权力,交了出去。
“二夫人的确厉害…不过,她又如何能支使得了大房的齐姨娘呢?据我所知,她们之间原先可没什么交集。”侍书继续穷追猛打。
“很简单。”裴瑾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案。“齐姨娘虽然是大房的人,却也是最恨大夫人的女人。”
“啊。是因为四小姐的死吗?”侍书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裴瑾点了点头,道:“不错。齐姨娘怕是以为四妹妹的死,与大夫人脱不了关系。所以才听信了二夫人的花言巧语,任她差遣吧…”
“杀死四小姐的凶手,可找到了?”侍画在进府的时候,四小姐就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个谜题,也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
裴瑾虽然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但却知道此事与五小姐裴姈脱不了关系。不过,裴姈不过是利用裴芷,想要对付裴婉这个嫡女。可惜,功败垂成,失算了。于是,四小姐便成了替死鬼。
不过,仔细算起来,这事儿与大夫人还真有些关联。她虽然知道里头的阴谋算计,却没有为四小姐主持公道。所以痛失爱女的齐姨娘,才由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变成如今这副心狠手辣的模样的吧?
“似乎不了了之了…”侍书撇嘴。
“难怪…这两人会牵扯到一起…”侍画喃喃的道。
侍书领会了其中的深意,帮忙打着扇子的手忽然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大夫人若是知道在背后捅刀子的人,是她一直视为死敌的二夫人,会如何反应?”
“你们觉得呢?”裴瑾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两个丫头老实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