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一刻,他感受到了颈边的痒意,黑发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冰冷粘腻的肌肤贴在肩头,似乎正在微微颤抖,那抖动有些太猛了,让人分不清究竟来自何方。魏阳并没有真正清醒,可是他依旧费力的伸出手,揽住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齐…哥…”不知怎地,他的声音又哑了,嘴里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然而鼻端却有股熟悉的青草芬芳,那是他们共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因此他知道此刻紧紧抱着他的是谁,知道是谁又一次护住了他的性命。
记忆如同潮水,漫卷而至。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来到大宅,如何打开库房,如何发现那只装在木盒里的狐狸雕像,他也想起了梦中那些东西,想起了绣房里的神龛,想起了如同狐面的人脸,想起了那个漆黑夜晚里歇斯底里的对骂,还有……狐狸。
胸前一痛,一颗圆圆硬硬的珠子硌在肋骨之上,那应该是齐哥挂在胸前的菩提珠,而在不久之前,他胸前也挂有东西,一块来自龙虎山,会发出璀璨白光的护身符玉。
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是不是那块玉救了自己的性命?那只被供养的家仙又怎么了?刚刚他是不是真的被上了身?为什么会把当年的一切忘个干净……纷纷扰扰的思绪在脑中旋转,可是魏阳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紧的攀住了身前的肩背,紧到让他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似乎只要牢牢抓住他,那些困扰自己、折磨自己的东西终究都会烟消云散。
两人就这么紧紧抱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那颤抖才终于停歇,魏阳耳畔传来一阵像是厮磨的碰触,张修齐轻轻开口:“阳阳。”
他的声音带着点含混,但是亲昵轻柔,像是在呼唤最为眷恋的情人,魏阳喉结一滚,连着血腥味把这个想法咽了回去,他的齐哥可能还不懂“情人”的含义,哪怕如何温柔,都不会是那个意思。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他挣扎着坐起身来:“齐哥,我刚才是不是出问题了?”
直到这时,魏阳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狼狈,手臂上破了个很大的口子,血液似乎刚刚凝住,灰尘遍布周身,也不知在地上滚了多少回,手上居然还有块烫伤,火烧火燎的,已经开始往外渗水。而他所在的房间,也早就不是那间狭小拥挤的库房,反而变成了他最不愿进的绣房,只是房间里再也没有那些古旧的家具,朦胧的神龛,只有一地木屑,几枚铜板,一副历经剧烈战斗的场面。
张修齐似乎也恢复了平静,慢慢放开了怀里的人,他的模样不比魏阳好多少,长长的血口划破了肩胛,手臂上也有几道爪痕,双眼泛着血丝,连嘴角都挂着一点血迹,然而他并没有在乎自己的狼狈,只是开口答道:“附身,被狐狸。”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魏阳的意料,可是他还是愣了一下,突然伸手抓住了张修齐的下巴,指尖轻轻拭去他唇边渗出的血水:“你的舌头……你用真涎液了?”
那伤口简直让人没法忽视,如同在粉色的舌尖上开出了朵红艳花瓣,小天师的口齿都不伶俐了,有种伤了舌头才会有的含混。魏阳知道真涎液的用途,却也知道如非关键时刻,这种办法不可能轻易使出。刚才的情形,已经到关键时刻了吗?
张修齐同样伸出了手指,轻轻摸了摸魏阳嫣红的嘴唇:“剑会伤到你,精血不会。”
心脏砰然一跳,魏阳抿紧了嘴唇,这意思……难不成他嘴里的血腥味来自齐哥的真涎液?触在唇上的手指冰凉,指腹似乎还带着一层粗糙的薄茧,只是一根手指,却像是要把所有感官都聚集在那之上,魏阳轻吸了一口气,反手抓住了那只手,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刚我捡到了一个木雕,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齐哥,我们先回库房看看吧。”不由分说的,他拉起了张修齐,逃也似的向门外走去。
第80章 心乱
库房已经乱作了一团,几个藤箱横七竖八歪在地上,纸页撒的满地都是,也不知刚才到底出了什么状况,魏阳眉头微微一皱,并没有理睬地上的书本,快步走到库房墙角,在书架前蹲了下来。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记忆就是捡起了一枚木雕,一枚曾经供在奶奶的神龛中,又被爷爷悄悄藏起来的狐狸雕像。不论它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肯定都与当年的故事有些牵连。小心翼翼的拨开地上散落的纸页,那只狐狸还躺在原处,似乎完全没被人动过的样子,狭长的狐面上带着酷似人类的笑容,长尾卷曲,绕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