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女孩又转回去继续加班,许星洲听到自己的手机叮地一声响,来了新的信息。
——是秦渡。
秦渡在微信说:“我靠……你今天都等。师兄今天在现场,等会几个哥们还约我出去喝一杯,许星洲你回家没有?”
许星洲那一瞬间有种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酸楚的情绪,她又强行压了下去,回复:“还没有。”
秦渡秒回:“要不要师兄去接?”
许星洲暂时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她怀着一丝希冀,想看看他有没有给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准备什么东西——许星洲觉得应该会有的吧,毕竟就是几天之后,可能礼物都买好了,只是藏着。
毕竟家里是真的没有……许星洲有点羞愧地想起自己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连半点痕迹都没找到,而秦渡极其的两点一线,因此如果有礼物的话,肯定就是在办公室里了。
只剩这么几天了,礼物应该已经买好了才对。
许星洲走到秦渡的办公桌前。这位世中集团最年轻的董事的位置和普通实习生无异,连半点特殊待遇都没有,甚至靠着最闹腾的走廊。他办公桌上只一个朴素马克杯,和他办公用的s笔电,文书和档案夹子按用途分门别类。
许星洲让他带来的虹之玉被摆在小架子上,看样子也按时浇水了——上头贴着米黄便签,写着:7月8日待办事项,并且一个个全都打上了勾,全做完了。
——毫无特殊之处。
许星洲怀着‘我如果发现惊喜到时候也不会告诉他的’心理,悄悄翻了翻他的办公桌,又看了看他的抽屉。可是一无所获,他的抽屉无一落锁,打开之后里面也只是他午休用的颈枕和眼罩,还有两盒提神补充能量的牛奶巧克力。
许星洲:“……”
许星洲觉得有点难过,掏出手机,给秦渡回复:“不用接了吧。太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家。”
秦渡连推辞都没有,立刻干脆地道:“行,上车之后拍车牌号发我。”
许星洲看着那条信息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果然……也是大猪蹄子啊。”
然后许星洲抱着自己的包,坐在了秦渡的办公椅之中。
天花板上一片玫瑰般的光,写字楼落地窗外客机轰鸣掠过天穹,奔赴虹桥或是浦东机场,那些飞机将带来归家或是暂时停驻的人们。
许星洲看了他们一会儿,又想起秦渡欠自己的东西。
师兄应该……都忘了吧。
就算记得,也会觉得只是小题大做。
许星洲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玫瑰色黯淡下去,又小声安慰自己,秦渡的生日惊喜说不定在别处……
接着,许星洲突然发现,秦渡桌上白纸黑字的a4纸堆里,似乎夹着一本薄薄的、色彩缤纷的东西。
许星洲一愣,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中,将那本书拿了出来。
那是一本色彩缤纷的童话书——《七色花》。
许星洲迷惑地一翻,发现真的是她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叫珍妮的女孩得到有魔力的七色花朵,去了南极又回家,最后治好了残疾男孩的双腿。
他上班摸鱼就看这个?许星洲挠了挠头,有点好奇秦渡平时的精神世界,就把他的办公桌粗略扫了一遍……
这一扫就不得了了,许星洲在他书架上找到了《灰姑娘》、《魔发奇缘》甚至还有《美女与野兽》童话书,这些女孩子人手一套必备的童话故事居然在秦渡桌上,许星洲那一瞬间都有点怀疑人生。
他看这个干嘛?
不过秦渡确实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他就是想看而已。
许星洲满头雾水,又把这堆莫名其妙的童话绘本原路塞了回去,接着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保安大叔探头进来道:“小姑娘,找到没有?没找到就走吧。”
许星洲委屈地回答:“……没找到。他先下班溜了。”
保安大叔一摊手:“没找到那就走吧?带你下去。”
-
许星洲查了一下回家的路线。
上海的出租真的很贵,起步价就十四,一公里两块四,等候还要按分钟算,大学生最好别满脑子歪门邪道坐出租,还是学会运用好校门口的公共交通才是正经。许星洲虽然和秦渡说等会自己打车回家,但是一出门估算了一下距离,还是公交合算多了。
保安大叔送她出了门,许星洲笑着和大叔挥了挥手,跑到了公交车站。
她抱着自己的包上了公交。
下班高峰期没过,公交还有点挤,许星洲给放学的穿校服小朋友让了个座,拽着吊环,掏出手机,才看见秦渡发的一长串微信。
秦渡:上车没有?
过了一会儿,秦渡又发来一条:?信号不好?
过了没几分钟,秦渡又发来了个问号。
简直咄咄逼人,一看就是发号施令惯了的混蛋。
许星洲叹了口气,回复他:“上车了,七点半之前能到家。”
秦渡应该是守在手机边上,这次立刻回了个语音。
许星洲连上耳机,点开一听,秦渡的背景音相当嘈杂,仿佛还有不少人说外语。他模模糊糊地说:“到家和师兄说一声,刚刚差点担心死了。今晚师兄估计回家也得一点之后,这里还在忙……”
然后,语音戛然而止。
许星洲:“……”
……今天,师兄也是一点回家呀。
许星洲难受地将脑袋抵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夕阳从树缝里闪过,金黄又冷酷地映着她的耳尖。
许星洲听着旁边的阿姨交谈孩子的教育,她们用上海话聊着辅导班,有人在给妻子打电话,有人在谈生意。
许星洲将包往前拽了拽,搂在了身前。
她一向是不过生日的。她的奶奶历来觉得生日没什么好过的,平时也就是煮个长寿面而已。许星洲有过并不幸福的童年,只在十岁的生日收到了奶奶的蛋糕和礼物。她的青少年时期也过得坎坷颠沛,从奶奶走后,连唯一的长寿面都没了。
从十四岁到十九岁都是在家里过的,她的生日就在尴尬的暑假的正中间,她收完礼物和同学们的祝福,可是连家都不愿意回。
明明,生日应该是被全世界祝福的。
那不只是生她的人受难的日子,那对许星洲来说,就是唯一。
她在二十年前的、七月的那天来到了自己如此热爱的世上,尽管磨难重重,却不曾辜负过半分自己的人生。
师兄应该不会忘记的吧,许星洲在公交车的报站声中想。毕竟人一辈子也只有一次二十岁而已。
那是真正的成人礼。
——那是和十九岁的分界线,开启着许星洲和社会接触的二十岁。
标志着,许星洲不再是少年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