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若站在瞬间空无一人的休息舱,睫毛迟钝地垂了一下。
他很少和其他人交流,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更有效的选择是应该先喊下一个人,然后再询问。
但人都已经跑没了。
律若只能打开光框,搜索到“欺负”的词语含义包含用语言和行为的欺诈、违背。他垂着睫毛,光标在光屏上闪烁了一会儿,然后,输入问题。页面跳转,浮出答案。
[一会儿]
[辞源释义:诞生于旧纪元的时间词汇,指很短的时间。]
原先的问题被删掉,重新输入:
[一会儿是多久?]
[“一会儿”表示的是一种不确定具体分钟数的时间概念,有可能是几分钟也有可能是一个小时。一般情况下,指的是比较短暂的时间,如果是几个小时以上或者几天就不适用。]
律若的注意落在最后一段解释上。
如果是几个小时以上,就不适用。
他将昨天晚上的记忆轴调出来,核对从学长说“一会儿就好”的时间开始,到最终结束的时间,确认的确不符合“一会儿”这个概念。核对完这一点后,律若又调出了昨天晚上研究塔的门禁系统记录。
傍晚七点,他们在的研究塔十一层上下的研究员都刷卡离开,返回到太空港了。
核对完所有数据,律若开始计算学长昨天那么做是什么行为。
经过漫长复杂的计算,他艰难地算出了一个结论:
欺负。
学长欺负他。
得出这个结论后,律若的唇紧紧抿在了一起,又密又长的睫毛低低垂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学长不仅骗他,还欺负他。
等异种过来,看到的就是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被欺负了的小机器人独自在冷冷清清的休息室,将一块光屏划来划去。银发垂在颊边,白皙到有些透明的肌肤落着灯影下的眼睫弧度,哪怕没表情看起来也格外委屈。
异种走过去,揽住律若的肩,轻柔地喊了他一声。
律若不理他。
“若若,”异种将他的脸勾过来,在他的唇边亲了亲,柔声哄,“怎么不理我?”
律若将搜索结果,连同研究塔执勤刷卡记录一起调出来:“昨天十层、十二层、十三层都没人。你说谎。”他停了一下,又补了三个字,“你骗我。”然后才是“一会儿”的定义,和异种昨天哄他的话语,最后是没有起伏的四个字:“你欺负我。”
末了,还重复了一遍。
“你欺负我。”
专门重复一遍,还连学长都不愿意喊了。看来是真的委屈紧了。
异种墨蓝的眼眸沁出笑意。
“他”揽住被欺负得很过分,结果也只会干巴巴强调“你欺负我”的小笨蛋,又怜爱又想笑,忍不住低头将他亲了又亲,然后,笑着问:“那要怎么办?”
“学长欺负你了,要怎么办?”
律若不说话了。
他连“拒绝学长”都学得磕磕绊绊,更别提要他自己想这更进一步的问题了。
异种没有让律若在他全然陌生的领域磕磕绊绊行走的打算,等了三四秒,见他想不出来,就俯身,眉眼弯弯地教他:“你要生学长的气,要怪学长,懂吗?”
怎么样才算生学长的气,怎么才算怪学长?
律若下意识想要打开星网搜索。
异种也不阻止他。
很快,律若搜出一大堆“要提高自身信心,不受影响”“做好自己,及时调整心理状态,以健康的心理去看待”等乱七八糟,极其符合社会和谐要求,但毫无实际价值的万金油空洞回答。
正常人都没办法从这种废话一样的车轱辘里找到有价值的建议,更何况是文学鉴赏课经常性得“0”分的律若——那寥寥无几的几次六七分,还是教文学鉴赏课的老师看他认认真真答了一堆于心不忍,给的同情分。
不出意料,对着这堆乱七八糟的回答,律若露出了比面对文学鉴赏更茫然的神色。
异种在他身边,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
不想理学长了。
律若真的不理睬笑个不停的学长了。
他在学长怀里低头搜索怎么生学长的气,怎么怪学长,还认认真真,搜索到的车轱辘结果整理在一起——勤勤恳恳做无用功的笨蛋机器人。异种弯了弯唇角,拖长音,又轻又柔地喊他:“若若。”
律若抬头。
宇宙的星光落在学长的眼睛里,他弯着唇,意有所指:“你再这么可爱,可又要挨欺负了。”
顺着学长意有所指的视线,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