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柏第一次对律若说“生日快乐”,是在新元1063。
他将律若接回鸢尾庄园的第二年。
钟柏在前一年升入诺比顿中等公学,第二年律若跳级完成学业,也跟着他入读公学中等学部,依旧是他的学弟。新生报道那天,银翼私车在大门口停下,一贯表面温和,实则难以捉摸的钟学长低着头,细致地帮声名远扬的银发小学弟整理衣领。
不是镜月水花般的谦和。
是真真切切的温柔。
将雪白的衬衣领口线条一一理平,扣上纽扣,再打好银蓝格的学院领带,尔后将手搭在银发少年肩头,领着他穿过众人,向前走。
一直到律若在位置上坐好,塔楼钟声响起,钟学长才起身离开。
保护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中等学部三年里,班上同学一直不怎么敢接近那位知名天才。
有流言说,早在他入学前,班上所有学生的档案,就都送到了钟柏的桌面。接着,银翼集团的律师带着几份合同客客气气拜访了校长,紧接着,公学多了几栋新的科学大楼和实验室,而几份原本在班级名单的档案,就去了其他地方。
实验室的霸凌只在诺比顿初等学校出现过。
后面漫长的岁月,人们都知道他是银翼财团继承者护着的。
律若选读了所有科学系课程,课表排得很满,下课也晚。他就读的三年里,科学系教区总能看到钟柏的身影。
3月19日这天也不例外。
新元1063,3月时分,银河市外环地带还在下雪。诺比顿公立中学的冷杉林和银杏林笼罩在蒙蒙雪尘,仿古风格的林间马路落着黄叶白雪。踩上去会有沙沙的轻响,天气很冷,呵出来的气,都化作一团团蒲公英。
路边有灯,隔一段路亮一盏。
钟柏就读的经济系和律若就读的科学系,校区分隔很远。
科学部大楼坐落在杉林中间,是古典时期的产物,使用宝石蓝和玛瑙红的琉璃砖贴面,白色和金色的浮雕拱顶屋顶,回荡地球往日的余音。日光掠过雪林,将金光投射在屋顶高处旋转的天文球。
日暮钟响,穿学院制服的学生们涌出来。
教学楼的台阶很高,白石立柱,朝气蓬勃的学生们成群结队。
在人潮中,钟柏一眼就看见了律若。
律若年纪比同学小很多,周围都是十五六岁已经开始抽高变声的青少年,大家吵吵闹闹的,全息领带,荧光鞋,变着法子张扬个性。唯独他一个,一板一眼穿着学院的制服,暗蓝外套内搭衬衫,雪白的尖角领子露出一节,银发垂在冰雪般的脸庞边。
有种西伯利亚冻土地的冷寒感。
大家都离他很远。
他孤零零的。
看到钟柏站在路灯下等他,就与本来就疏远的人群分开。
“学长。”律若微微仰着头,睫毛在昏黄的路灯下,根根分明。
钟柏抽出一直收在风衣口袋里的双手,焐到他脸边:“这么冷。”
律若天生体质不太好。诺森议员对这个充作提钱机的儿子,又并不上心。除了出席各种场合不能让他的礼仪服饰丢自己的脸外,就没花过什么心思。自教学楼出来,下个台阶,这么短短几步路,脸颊就带上了寒气。
钟柏解下自己的围巾。
律学弟老老实实站在路灯下,让学长给自己围上柔软的羊驼色围巾。
围巾刚刚摘下来,还带着钟柏的体温。
围好后,将垂到围巾上的银发拨了拨,钟柏取出一枚银色的,由星光宝石缀成的柏枝状别针别在围巾上,将围巾固定住:“生日快乐,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