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柏刚选出细尤加利叶和深红的郁金香做插花的主调。
鸢尾的宝石蓝色彩饱和度过高,并不适合搭配。
“为什么?”钟柏手指一顿,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为什么要选鸢尾?为什么要选他第一次清晰意识到欲念的蓝鸢尾?
律若抓着他的衬衫,摇摇头。
不知道。
“我可以理解为,”钟柏说得很慢,声音很轻,就像唯恐惊了停在肩上的飞鸟,“这是一个愿意的讯号吗?”
这一次,律若用了很长时间思考。
最后,他轻轻点头。
·
律若在成为男友后,就从隔壁房间,搬到了钟柏的房间。一开始,除了住在一起,和以往没有太大区别。直到第十天,律若刚洗完澡出来,白皙冷淡,发丝滴水,禁欲清疏,仿佛又薄又易碎的玻璃。
钟柏的手指在他的领口停了很久,问,可不可以。
律若没拒绝。
卑鄙。
钟柏知道自己的行为,只能以卑鄙来形容。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律若不会拒绝。律若会觉得这是义务,会觉得这是收集数据的环节,会像……像十一年前,被带到柯西诺家族一样,任由一个有对他行使性的权力的人做一切事。
律若的银发散在枕面。
钟柏关掉了灯。
他不想看律若剔透却没有波动的眼睛,不想在最亲密的时候,意识到律若将所有人隔在世界外的疏离。
他只在黑暗中摸索到律若的手指。
一根根分开,扣紧。
律若低低地、艰难地开口,想问些什么。
以律若的习惯,在答应成为男友后,肯定查过资料。
“这时候不要说其他的,好吗?”钟柏轻柔地要求。
律若向来很静,除了研究外,基本不说话,后面就没再出过声。钟柏垂着眼,听律若急促破碎的呼吸。一切都很静,只有艰难的闷音,直到最后律若睡在他怀里,他在黑暗中数律若细微的呼吸。
从那以后,钟柏就没开过灯。
哪怕在鸢尾阳台,也始终将律若的脸压在自己颈窝。
——直到今晚。
听着近在咫尺却细碎到仿佛停滞的呼吸,钟柏伸手,按下灯。
柔和的光线辐射状洒下。
床头灯用的冷光源,亮度不高。
不是想象中的毫无波动——冷色调的灯光里,律若的手指紧紧抓着光滑的蚕丝被面。他仰着脸,睁着眼睛,指节冷白,平时淡漠又厌倦的脸,浮一层微光,睫毛被打湿,一根根,凝着细泪,轻轻颤抖。
“……律若。”钟柏声音低哑。
律若迷茫地望着他。
不怎么清晰地应了一声。
钟柏摸了摸他的脸,尔后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后脖,将人重新压进怀里。
律若闷闷一声,睫毛颤了一下,泪水滴在钟柏的衬衣领。
他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只能无力地靠在钟柏身上。
“抱歉,”钟柏安抚似的,轻轻亲他的额头,“可能要暂时不尊重你的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