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在他的瞳孔分解。
他无痛无疼地活在自我世界。
压在身上的沉重男人忽然被一把拽开。
砰砰砰,一连六发枪响,柯西诺家二把手被打断四肢,倒在地面,翻滚惨叫。来人更换弹夹,瞄准,继续扣动扳机,直到子弹清空。
再次填充子弹。
重复。
年少的钟家继承者,稳稳垂枪,扣动扳机。
血溅到他的手腕。
“——我没犯法,我没犯法!那不是我儿子!他就是个怪物!你懂吗,他就是个怪物,他妈是个f级的贱人,我花了天价养他,讨回来点……你们放开我……”诺森议员被按倒在门口,拼命大喊大叫。
银色守卫的军靴用力踩他的脸,将常年酗酒的红槽鼻直接踩进血泊里。
房间安静了。
律若的视线从光谱转到血肉模糊的柯西诺家二把手,再从模糊的血肉转到门口的议员父亲,最后转到走到面前的钟学长身上。
整个观察顺序很奇怪。
完全没有被救了后,第一时间感谢救命恩人的正常反应。
而是按现“归属权拥有者——监护权持有者——没有法律关系的学长”的顺序进行观察。
钟柏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他坐在床边,无声对视,没有被相识学长撞见自己一身狼藉该有的慌乱,也没有任何羞耻感。
没有哭,没有说话,没有求救。
他只是单纯地坐在那里,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庞,被未散尽的烟雾照亮,荧荧冷冷的蓝。
银发与肩头沾着血。
直到银色守卫将一张光芯暴力塞进诺森议员口中,让后者的声音就此消失。
律若终于开口:“现在,我是你的玩具?”
他的问法很奇怪。语序和名词,也很奇怪。
“不是。”
律若换了个词:“工具?”
钟柏低下头,看他,他的虹膜眼纹,细如光纤,恰若仿生人玻璃晶状体没有感情的冰纹。
钟柏只能告诉他:“不是。”
律若想了想,又换了个定位:“实验品?”
“……都不是。”
钟柏第一次看见,那双如飞鸟穿过光污染的银眼睛浮起迷茫,就像机器指令崩坏,程序运行瓦解,构建自我的算法失去奠基的逻辑。
钟柏脱下外套,罩在他身上,将他抱起来。
“你是我的学弟,我是你的玩伴,这样记住。好吗?”
·
……如果那时候,告诉他,其他关系,会怎么样?等待通讯器接通的时间里,钟柏修长的五指轻轻按在玻璃上,光滑的玻璃倒影出他的袖扣。
不用“如果”也知道答案。
告诉他,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律若就会一板一眼,做个好朋友。
告诉他,他是他带回家的小未婚夫,律若就会做他的小未婚夫。
十四岁的钟柏,不懂十一岁的律若。
二十五岁的钟柏却再明白不过。
在律若的世界里,人类个体有固定的社会定位。
决定个体行为的是“社会身份”带来的“社会定位”。他与名为“诺森”的议员,有99.95%的dna相似度,后者是他法律关系的“父亲”。拥有他的监护权,和实际人身控制权。
——他是“工具”。
他就为法律血缘父亲计算股票涨跌的曲线,执行帮助后者跻身政界的命令。
——他是玩具。
他就坐在床边,双手交叠于腹前,任由肚满肥肠的大人物撕开自己的衣服,捏拧自己的肌肤,啃咬自己的锁骨,发泄兽/欲。
他判定自己处于这样的社会地位、社会关系。
事件合理,行为合理。
直到“父亲”手中买走所属权的柯西诺被枪杀。
……拥有次级监护权的“父亲”被控制人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