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在东京铁塔!不对,说准确点,是在东京铁塔的废墟里……开玩笑么,这怎么可能!”
松田阵平显然比他胆子贼大的幼驯染迷茫得多。
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砸开被炸变形的电梯门,勉强从里面爬出来的。
专业人士刚落地就发现了,他所在的狭窄空间遭了实打实的内部爆炸轰击,居然还能保住箱体,卡在天井的中央半天不掉下去,属实不可思议,而等他蹭了一西装的黑灰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第一时间又是傻眼。
他就像突然出现在灾难片片场的隔壁剧组路人,上一秒眼里还是繁华的东京,下一秒,美丽的城市就强行换了个灰暗惨淡的布景。
这座城市的标志建筑,赤红色的巨塔不知何时支离破碎,只剩他刚从里面出来的灰扑扑底座。
长短不一的钢筋如雨点洒落般哗然落地,散在黑白分明的道路中央、周围的绿化带、离得较近的商铺楼顶,更有最大的一块儿残骸,公然嵌进摩天大厦之中,砸碎了满楼不灭的灯光。
松田阵平以为自己在做梦,一点也不奇怪。
他不知不觉摘下千穆后来送他(并善意提醒这个便宜可以随便捏随便碎)的墨镜,在废墟前一时难掩无措的人类,用他越睁越大的双眼,更近地承受视觉与心理上的双重冲击。
高楼与铁塔的遗骸以扭曲的姿势互相依偎,经久不散的硝烟灰尘在阳光中闪闪发光,远方的车流如有意识般,不约而同绕开了这片被迫荒凉的、除了一个呆滞的男人外空无一人的区域。
而在更远方,上班出行的人们来往不断,路边的店铺纷纷开门,迎接新的一天,伴着活力满满的交谈声,清晨的城市一如既往繁华热闹——
仿若一副被人刻意捏造,又被人冷漠丢弃的奇异风景画。
“妈的。”松田阵平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脸上,努力让自己清醒的同时,一不小心扯到了头发……
他艰难地反应过来手感不对,没忍住,又骂了一句。
妈的。
竟然是卷毛。
如今的警视厅谁不知道,又调回爆处组的松田警官想不开拉直了头发,变成了平凡无奇直发警草。
跟一起在“梦里”撞鬼了的研二搭上线,松田阵平和幼驯染简单对了一下位置,约好地方碰头,赶去的路上,他们又抱着不祥的预感,分别尝试给零、景、班长、千穆打电话。
零的电话不通,第二次第三次打给千穆,还是没人接,中间两个人倒是接了,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一起黯淡地面面相觑。
“我这里……”
诸伏景光异常地顿了顿,回首再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斟酌出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总结:“没有高楼大厦垮塌,没有炸弹爆炸,只有一个——呃,死亡现场。”
再详细一点:这个死亡现场痕迹新鲜,又不怎么新鲜,总之非常矛盾。
进入公安模式的男人单手捏住手机贴在耳边,从凭空出现开始,第四次在这面墙壁前蹲下,观察血迹的溅射方向,隐约可见的人形轮廓,以及墙面残留的其他痕迹。
嗯……不论重看多少次,结果都是这一个。
死者,是自杀。
具体死因是枪口抵住太阳穴,一弹毙命,下手极其果决,毫无动摇。
诸伏景光空着的那只手缓缓伸向前,指尖最先碰到墙面上最明显的那块血迹。
这是血雾喷洒出来的源头,可以想象,死者当时就是精疲力尽地背靠在这里,头极力往后扬起,似是满足地看完了生命中最后一次天空——应当是夜空,然后他举枪,不偏不倚地找准位置,开枪。
因为头与墙面挨得很近,所以这里才会留下一块有摩擦痕迹的血印子。
摸上去的触感很硬,早已发干的血至少留了半年以上,可神奇的是,诸伏景光看到了满眼的红。
哪怕楼顶灰已积了几层,暴雨也不客气地来此冲刷过,墙上的血迹仍像前一刻才落下的那般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