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暗号发了出去,估算得应该没错,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指望另一边的景他们默契地配合行动,白捡一个大便宜的万恶FBI动作能快点,尽早找到千穆的下落。

隐忍是有意义的,自己在这里的行动也非常重要。波本没有不甘太久,很快就将那一丝不满压下,在心中暗想。

明知道同行的“格兰多纳”是假的,他也要装作毫无察觉,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在这边拖得越久,让BOSS深信愚蠢的他们还被蒙在鼓里,盟友们的行动时间便越充足。

既是棋子又是诱饵的他,暴露后的处境,会骤然升为最危险没有之一,波本心里有数,他对此并无畏惧,早在自愿回归组织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发现自己被从未入眼过的小角色欺骗的BOSS会无比恼怒,就算他能干掉白兰地和假“格兰多纳”,也跑不出敌方防卫森严的秘密基地。

此刻的心境,跟不久前,他以为自己会被千穆亲手处决时有一点像……不,完全不像。

他现在反而没有那么想得开,欣然接受死亡什么的——不可能了。

没见面的时候还能勉强释然,既然见了,还再度约定大家要在一切结束后再聚一场,有这个约定压在心头,他怎么都不能死。

来到了自己做梦都想一探究竟的秘密研究所,波本走在参观人群的最后,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里除了藏得隐蔽,占地面积尤其宽敞,内景与普通的研究所似乎没什么区别。

四处尽是白得让人莫名压抑的色调,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在楼道间匆匆走动,穿梭于一间又一间单独林列的培养室,透过特意选用高清透明材质的特殊外壁,参观者在外稍作停留,便能看到里面同样整齐靠墙排列的培育槽。

“大部分设备前天刚送到,还在调试中,只有少数心急的客人想要先行尝试……呵呵,正如您所见,从一段基因到结构稳定的胚胎,只用了短短两天,如今已经颇具雏形了。”

研究所的负责人源广直社长走在最前,正红光满面地用英文向议员介绍着。

正如他所说,这项跨时代的新技术直到前天才为他知晓,但他介绍起来却是头头是道,仿佛每一个细节他都熟悉至极,一丝破绽不漏。

源社长振奋,却不算意外,毕竟他所效力的神秘组织早在十几年前,就拥有了领先世界数倍的洗脑技术,多年后重启研究所,再多一项更神奇的超前技术也不奇怪。

他所说的“颇具雏形”的成果,那一具具与正常人类无异的身体,就安静地躺在灌满液体的圆柱体培养槽里,被无数导管所连接,由研究员记录下各项身体数值,再注入配置好比例的营养液和促进生长的特殊药物。

虽然碰不着,只能用眼睛看,但眼中所见尽显逼真,还有明明白白的数值作证,怎么也做不了假。

议员毫不意外地被他说动了,一路看过来,便是一路惊叹不已,内心的怀疑早已清空,被迫不及待所占据。

护送任务目标到达目的地后,格兰多纳小队的三人就成了无人关注的陪衬,不过,即使走在最后面,前方的对话也会听进耳里。

波本心不在焉的缘故就与此有关。

他进来之前就差不多猜出里面会是什么情景了,见了实物想震惊也震惊不起来,胸口里反而泛起了难以压抑的烦躁——还有恨不得一把火将这里烧干净的恶心。

每在里面多待一秒,他心头的厌恶感就会加深一点,想要眼不见心不烦,却因为眼角余光始终无法屏蔽掉走在身旁的人影,只会愈加烦闷。

波本只能庆幸,来到这里的不是千穆本人。

他大致能猜出这个“格兰多纳”是谁。

比波本更心不在焉的人是白兰地。

可能是室外气温骤降,研究所里面的冷气又开得太足,白兰地今天穿的还是一身黑,但从干脆利落的风衣换成了加厚羽绒服。

他身形臃肿,两手插进兜里就没拿出来过,没睡醒似的散漫目光和他本人一起四处打转,宛如一坨移动的黑色棉花团,与总归穿得还算正常的同行者格格不入。

这个风格,与他平常宁死不肯换掉风衣的执着也极度不符,正因为太过诡异,波本半被迫地瞥了他几眼,忍住了不和丢脸的神经病说话,却往“格兰多纳”那边挪了几步。

“白兰地前辈,你很冷吗?”

“格兰多纳”倒是贴心地慰问了他一句,白兰地没有抬眼看他,悻悻地回了一句没事,就自觉往远离他们的另一边挪了挪。

波本再不动声色望过来时,就发现这个今天不知怎么瘪巴巴的神经病单独落在最后,几乎要把脸贴到一间培育室的玻璃上。

白兰地无视了本来最应称奇的培育槽,目不转睛地盯着摆在室内最中央的手术台,金属仪器反射出的白光似是穿透玻璃,落进他莫名显得空洞的黑灰色眼珠里。

不知为何,波本扫完这一眼,心间竟突生危机感,好似有个极不稳定的易燃易爆物品就坠在身后。

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他无论如何都该把白兰地提上重点关注名单,可突发情况扰乱了他的思路,波本不得不被另一件事占据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