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的晶体管曲折交错,覆盖昔日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上方闪烁的莹蓝电光落入他红得滴血的瞳孔,将他惨白的面庞染上颜色,仿佛要用温柔浸入的方式,环抱住他冰凉的身体。

——这些……是什么?

——想要……做什么?

“我们说好的,临走之前,帮我做一个实验。”

随记忆而来的轻柔嗓音给出了回答。

一个男人侧坐在他身边,垂首看来,与他目光交触时,眼里犹带安抚。

“我保证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做这个测试,也是为了你好。有些事不能忘,比如我想让你记住的,至于其他不重要的东西,忘了也没关系。”

男人俯身,用手拨开挡住他眼前的额发。

出现在光洁面庞上的微笑,在他震颤晃动的视野里先是清晰,又倏然破碎:

“你忘掉的部分,我把我的记忆给你,你就不会再忘了。”

“我……你的……不……”

源千穆自己的声音也随跌宕不稳的记忆片段一同粉碎。

原来如此,这就是男人让他前往长野前所提到的“实验”,他只记住了这一句话,经历过的实验过程全忘了。

脑子里却是被塞进了更多的东西,不只是冰糖雪梨汤的配方,还有,他注意到了或是还没发现的细节……

男人对他的大脑还做了什么手脚?

他的所作所为,看似偶然而生的一个念头,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真的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吗?

无法确定。

只要存在一丝被“篡改”过的可能性,他就绝不会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装傻下去。

是顺天应命被后遗症侵蚀,变成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白痴更好,还是付出一点影响不大的代价,尽可能维持住自我更好?

男人帮他选了后一个,他个人判断利弊,大概率也会选这一个。

但是。

他不需要别人,帮·他·做·决·定。

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也·不·要。

宛若雕塑般站在料理台前,红发青年缓缓垂眼,看向自己刚才碰过炖盅的那只手。

白皙,指节修长,除了被烫到一点的指尖红得过分,其他地方不见充盈的血色,但能看见淡淡的掌纹,仿若特意雕刻在玉器上的精致细纹。

另一只手也一样,像是一组完美的、需要小心呵护的艺术品。

他就用如此完美的一双手,捧起仍残留炙烫高温的炖盅,一路走得平稳,回到了宫野志保所在的房间。

掌间源源不断传入脑海的疼痛,能帮助他始终保持清醒,他就维持这一个姿势,等待昏沉沉的茶发女孩醒来,直至天明。

快要天亮的时候,汤水已经凉了,源千穆又无声下了楼,重新热了一碗汤回来。

宫野志保睁眼看到的源千穆,便是捧着给她准备的特别早餐,身周被背后的朝阳镶上金边,一幅温暖又亲切的模样。

这时的天才科学家比主线时间线里的伪小学生还要大三岁,她对源千穆正式的第一印象很好,不能否认有被打动到,但也不能否认,她在很长时间内,都觉得源千穆是个难以描述的怪人。

如果世界之外的观众们没有打开上帝视角,将来龙去脉看个清晰,他们也会这么觉得:这人搞这么鸡毛有病吧?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说了什么下一秒就反悔,在最近的餐厅吃饭怎么你了非要往远处跑?窗帘装好了一天就要拆了换颜色,窗帘又怎么你了?时间精力不算金钱?

像个比六月的天还要阴晴不定的另类强迫症,不管干什么,总会突然停下来,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左手手腕看半天,阴恻恻瘆得慌,也就是他长得好还有钱,摊上的真·萝莉版小哀又十分给人省心,否则早被狠狠记仇套麻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