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没有灭掉,只是被打击到说不出话。

从高空落下的不是烟花的余火,而是黯淡的烟灰,他瘫在楼顶半晌不动,本就黑得能与夜色融为一体,这番下来更是灰头土脸。

从老早就看不顺眼的卷毛,到他全身上下最能引以为豪的脸,再到看不出白色的衬衫,就没一处是干净的。

BOSS稍稍有点洁癖,原以为就算可怜兮兮的弃犬傻望着自己,他也摸不下手,揽不下手。

但他竟然摸下去了。

伸出的手比自觉的更温柔,红发男人摸到黑漆漆的脑袋时,顺便拍了拍灰,混到发丝里的颗粒实在拍不掉,他顿了顿后也不想介意了,干脆将终于哭出来的笨蛋搂紧。

这道光……这些光都不烫人,不会将他烧灼,触感只有烫人的暖意。

黑走向白是自取灭亡,好在他从来不黑不白,他只是一个自我到纯粹的男人。

他只做他想做的,他只要他想要的,其他人的想法他毫不关心。

“好啦。”

真可怜。

“别哭啦。”

在温暖却脏兮兮的后背轻拍,红发男人嗓音轻柔,却在心里悠悠感慨:真可怜呐,虽然还可以再可怜一点,但是……都这么可怜了,就放过你一次吧,毕竟你和其他人,都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呢。

——从招惹我的那天起,便注定永远也无法知晓我的“真面目”的,友人们。

——就老实待在安全的舞台上,迎接“源千穆”的归来吧。

“……”

呆愣住的黑发男人的视角,世界截然不同。

烟花再绚烂,他眼中的世界仍是灰暗的。

三年前那次烟花之后,还没有全暗,在报仇与缅怀之间,偶尔还会看到些似曾相识的颜色,勾起他心间短暂的安宁。

今夜之后,就从方才那一瞬间开始算起,所有颜色都消失了。

眼前看到的,宛如只有滑稽动作的黑白默片,用尽手势告诉他世界多美好,他却完全感觉不到,更不觉得这有多好笑。

身前响起的声音其实听到了,松田阵平没有反应的原因,一部分是心死如灰,另一部分是他总算听进了源千穆的话,为了活着,要奋力挣扎到最后一刻。

这时候会到广场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与那个该死的混账有关,他需要冷静,听清楚对方还想做什么,留着命在,才能接着给死去的友人报仇。

此刻的他根本没往来人就是源千穆上想。

人就在眼前死了,难不成又能诈尸?再说了,很明显声音也不一样,这个人的声线柔软得过分,不笑也像是夹着笑意,与记忆中,红发青年就算故意演出温柔,也总透出淡漠疏离的音色差别太大。

来人不是源千穆的理由,松田阵平能默然分析出一百条。

可是,很不公平。

来人想证明自己就是源千穆,只需要让拒绝接收信息的男人抬头,把自己落进他晦暗无光的眼里。

硝烟未散的夜空暗沉,找不出月与星点,狭隘冰冷的世界,只有这个人有色彩。

有人轻手拨开死寂的纱幕,任红色的月光洒落人间。

瘫跪在地上的男人浑身覆尘,狼狈中带着被悲痛压垮的颓然,停驻在他身前的红月却是一身无瑕。

月光笑了笑,仿佛没看见男人一身狼藉有多凄惨,他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任凭自己洁白的风衣坠地,整洁的红发也被拖入尘埃。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