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冷不防呛了两口水,脾气再好也该怒了,更何况他脾气并不好,还是名正言顺的受害苦主。

于是他立刻反击,本想同样扯住千穆泡了水的头发,但抬手虚抓,却是胡乱地抓到了什么物件,稍稍用力,就扯了下来。

安室透一愣,针扎般的锐痛忽然刺进了他的指尖,极小一丝电流似乎过遍了全身,但在几乎听不见的噼啪声后,刺痛消失了。

他浮出水面,勉强抹掉迷住眼睛的水珠,这才看清楚,不小心扯到手里的东西,是一条细长的颈环绑带。

有一小块纽扣状的电子仪器,原本黏在颈环下方——刚刚大概就是这个小玩意儿浸水短路,漏出了点电。

安室透捏了捏,想到“博士”永远穿着不会露出脖子的高领,再想到千穆方才露面时,脖子上就扣着一条颈环,对这玩意儿的用途大致有了个猜测。

不想还好,一想顿时更生气了。

“你这家伙把我们当傻子耍了好几天,不反省错误就算了,居然还倒打一耙……”

安室透费力地扯了扯湿透后全贴在身上的袖子,正欲把过分得气人的小伙伴抓住收拾。

可当他迅速捕捉到目标的身影,准备拿出不揍到人誓不罢休的气势时,却再度一滞。

千穆不知何时摇摇晃晃避开了他,摔到了最近的池边。

在安室透的记忆里,红发青年从未当着他人的面弯过的背脊,忽然间宛如被数重高山同时倾轧,不得不发生艰难的曲折。

“……千穆?”

安室透瞬间忘记了气愤,不曾考虑这是否是某人故技重施的表演,第一时间便拖着被水增加重量的双腿,凑到千穆身边。

过去看清楚千穆此时的表现,安室透更想不起愤怒为何,心里全是错愕和焦急。

红发青年趴扶在池边,双目紧闭,微皱眉头,似乎还维持着如常的平静。

…但他痉挛着的右手正痛苦的抠住木地板拼接处的缝隙,左手则死死锢住自己的喉咙,指尖在脖颈间掐出了明显的凹陷,已有即将窒息的征兆,但就算如此,他竟也没有本能地松手,甚至还在继续用力。

“千穆?!源千穆!!!”

安室透联想到自己刚刚拽下来的那条颈环,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太莽撞,用力过猛,勒到了千穆的脖颈,愧疚油然而生。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即使勒到气管也不该是这种反应,而且在他用力把紧紧掐着喉咙的左手掰开后,发现他的颈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勒痕。

这时候,安室透依旧没有怀疑红发青年在“演戏”,因为他表现出的挣扎过于真实,必然是被重重地缚紧喉管,无法挣扎也无法呼吸,才会是这般痛苦无力的模样。

无力……无力?

安室透忽然觉得很荒谬。

源千穆怎么可能与“无力”这两个字沾边。

这家伙可是打遍警校无敌手,随手能将比他强壮数倍的壮汉撂倒的猛兽。

这家伙高烧快四十度时,都能没事人似的训练一整天,又仿佛提前拿到了未来的剧本,一边对迷茫天真的友人嗤之以鼻,一边不嫌麻烦地指点迷津。

这个高傲淡然、最近变得相当恶趣味、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人——这个招摇又混蛋家伙,怎么突然间一蹶不振?

应该无力的反而是安室透,景倒下时他无能为力,千穆表现出不对劲时,他同样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甚至他还体会到了焦躁和慌乱。

冥冥之中的感觉告诉他,一个无比重要的转折就发生在他眼前,但他被遮蔽了双眼,永远没有得知真相的机会……他只能在说不出道不明的焦虑中独自前行,什么也无法改变。

“千穆!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

“……”

“你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