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惊呆了。
他戳戳静和:“你是为了你娘才想卖身?”
静和已经被秦婉安抚下来, 闻言点头:“我刚才去了一趟王家村,听见我娘和村长说为了我不合离,我不想让我娘再受苦了!”
在她的心里,那个会卖了她的王举人已经不再是她的爹,反而是个恶魔,从前能卖女儿,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缺钱了一时兴起将妻子也卖了?
王家已经是个浊臭的烂泥沟,凭什么要她娘为了自己也跟着淌在那泥沟里!
她已经被卖过一回了,还能自己卖自己一回,身契性命都捏在主家手里,她爹就管不到她了,她娘也不会为了不让她受苦还留在王家。
想到这,静和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夫人,您别嫌弃我,我虽然年纪小些,能干的活可多了,挑水劈柴都做得,您也不用费心费力给我多少月钱,只把我当粗使丫头使唤,给两顿吃的就行,再有就是能让我时常见见我娘。”
她也不哭了。
往常在那道观里哭的时候还不多吗?又有哪一回哭顶用了?
经了那么一回她才知道,决定权得捏在自己手里才好,她娘日日夜夜都在想她,为她做了那么多的鞋袜,她也得想着她娘多些。
只是不知道林夫人会不会收下自己。
秦婉看着她,说:“我这里倒不缺粗使丫头。”
静和脸色黯淡下来。
“我家的人尽够使了的,近来也没有添人的打算,不过前些天甄家夫人倒是和我说起过,想给她女儿英莲买个丫头使,如今还没寻摸到人,明儿我倒是能帮你问问她。”
虽然觉着静和可怜,秦婉倒也没答应下来,一来确实身边不缺人,二来估摸着明年林风起就要迁官,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肯定阖家都要跟着一起搬的,要是买了静和,她必定要跟着,往后和谭氏相处的时间就少了。
甄家就不一样了,他家世代都在姑苏,往后也不会轻易挪动,且就住在城门边上,不论是出城入城都近些。
那个玫瑰庄子秦婉是交给封夫人打理的,谭氏和静和来往更方便些。
她见静和脸色惴惴便说:“你也放心,甄家的人口再简单不过的,她家的女孩儿你前些日子也见过的。”
秦婉心里也有个私心的想法:这案子是林风起经手的,前些日子林家族里的奶奶们借着各种借口来找她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来打探消息的,秦婉冷眼瞧着,族里大半的人都不愿意叫谭氏带着女儿走。
林风起左右为难。
上头施压太过,他若是胡乱判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若是不判,官场上的排挤倒是小事,有些个他预备明年推行的计划要为此受到重重的推阻,这才是影响民生的大事。
如今静和自己说要卖身竟也误打误撞解了难题。
秦婉拍拍静和:“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再有,你卖身的事儿是不是也要和你娘商量商量?”
静和咬唇:“不行,我娘要是知道我为了她要卖身,必定不会答应的,只求夫人早早地帮我问过甄夫人的意思,把这事儿定下来,好叫我娘安安心心地合离。”
她福身:“若事儿真办成了,夫人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林涣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叹了口气。
【一言不合:你叹什么气?这是好事,能让谭氏合离,静和也不用跟着王举人。】
【无语:是啊,这算是两全其美了吧?】
林涣也不知道怎么了,头一回觉得这世道怪为难人的,尤其是为难女人。
换个角度想想,若是谭氏是个男人,王举人是个女人卖了自己的女儿,谭氏要是休妻立马就能休了,拍拍手就能带着静和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委曲求全,静和还要卖了自己给谭氏找退路。
关键林涣还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特别忧伤地蹲在门口叹气。
秦婉叫人送了静和回去,一回头傻儿子就蹲在地上,刚换的寝衣也皱巴巴贴在地上沾灰尘。